尚無幾處景物的園內越發地顯出落寞,無葉的槐在夜色中寂寥地伸展著錯落的枝條,日間殘留的積雪在枝椏間靜靜地映出慘白的月色。雲飛瀑執酒而立,黑色長髮與青色衣袂輕輕飄動,眼望天際,默言無語。
“無眠?”
自拉開的門裡跨出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向青影所立的方向。
“對。”
雲飛瀑不曾回首,黑得見不到底的眸子依然凝視著那孤獨地懸於夜中的皎潔明月。
走至他的身側,陳奕誠亦看向夜空,“是為了明日雲流溪到達一事麼?”
“一半吧。”舉杯飲去幾分酒,雲飛瀑低低答道。
陳奕誠轉首,卻發現那微腫且泛著淡淡淤青的臉龐,錯愕之下不禁伸手捧住,將之轉向自己——
“這是雲奔浪乾的?”陳奕誠不善的口吻裡隱藏著的,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心疼。
“手足之間偶有摩擦也很平常,更何況奔浪他出手的緣由一如你新婚那一夜的行為。”雲飛瀑淡淡地,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氣氛微微凝結,寒意更濃。
雲飛瀑適時地轉開入眼有幾分悽慘的臉龐,不想讓之在陳奕誠的眸中多做停留,“明日流溪就會到了,我的責任也了了。”
“何時離開?”
“黃昏時分。”
“往後……我們可會有相見的一日?”
“你是流溪的夫婿,我們自有機會見面。再見之時,我們是兄婿,亦是朋友。”雲飛瀑飲盡杯中酒,冰冷入喉,卻灼燒著思緒。
陳奕誠轉身離去,在雪地上留下空茫的腳步。
雲飛瀑依然不曾回首,只是,眸中黯然,不復光彩。
待到雲飛瀑再聞聲響,受傷的臉龐亦再度被托起,暖暖的指腹,微溫的軟膏,在淤血聚集的肌膚上緩緩遊走,微微的刺痛過後便是一片清涼。
九日皇帝 番外卷陳奕誠 第十六章玉碎情散
雲飛瀑錯愕地抬眼而望,卻望入一雙深邃的眸子……怔忪間,唇與唇已溫柔相觸,令人措手不及的深吻隨之而來……
沉淪,一如沒頂;昇華,一如身輕如煙。
“如果……你是女子……那該多好……”輕撫著他的唇,宛如千年未完成的遺憾,陳奕誠那樣低地呢喃,只得他倆與風兒聽見。
“可惜我不是。”雲飛瀑揚起淡得看不見的笑容,卻澀得教人痛徹心扉,“過了今夜,我們只是熟悉的陌路人。”
言多,只如累贅;情多,只能隨風。
千古不變的恆理,在千古不改的世風下,依然千古不曾動搖。再深的情,再濃的意,面對無法擺脫束縛的心,依然脆弱,依然只能飄散於風中……
……
黃昏時分,陳奕誠凝視著那漸漸遠去,毫無留戀的身影,身軀彷彿被切去了什麼,空洞得令人心悸,落寞地叫人心顫……
“夫君,二哥已走,我們進去可好?”
立於身邊的,依然是個修長高挑的身影,美麗一如他熟悉的那張容顏,不,或許,比那張容貌更美上幾分。
陳奕誠頷首默許,引領著嬌美如花的妻子往別邸裡走去。
日子,平淡如水地流淌著,一日復一日,一夜復一夜,轉眼便流去了三個斗轉星移,日升月落。
不可否認,雙生子之間有著太多的相似之處,於容貌,於嗓音,於性情,於舉手投足,於一顰一笑。然,飛瀑終究身為男子,而流溪畢竟身為女子,後者無論是在哪一方面,都比前者柔媚上些許。也正是這些許,才讓他清楚地知道,現在在他身邊的,不是那個隨性隨意的心中人;而是真正的陳夫人云流溪。
處理完一日的軍機,陳奕誠滿身塵撲地回到別邸,方在廳中坐下,流溪便領著貼身丫鬟清秋姍姍而來,後者手持一盆放有帕子的清水,前者捧著一盅好茶。
“夫君,梳洗一番可好?”
言語間,纖纖素手已將擰乾的帕子體貼地遞了上去。陳奕誠擦去一身的勞累,再用一杯清香四溢的好茶,身體的倦怠感便迎刃而解。
在喚清秋端下水盆的同時,流溪亦不忘交代她取回廚房剛做成的點心。
“你真是個賢妻良母。”凝視著流溪溫婉的笑顏,陳奕誠低低地讚道。
“夫君過獎了,流溪所做都是一妻子該做之事。”平靜地回視著陳奕誠的專注,流溪淡淡地笑道。
“欲問夫人一個問題,望夫人能平復我心中疑慮。”
“是什麼,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