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黎素卻不能一直在宮中賦閒,他等不到凌九重的首肯,只得經常往返祖宅與宮中,阿西等人一個不帶,每次去佈置一道機關,再騎馬趕回來,因此辛苦異常。
已經差不多三年沒有回過家,黎家祖宅只剩零落的幾個老僕,丫頭們全都遣散了,只有一個護院算是壯年,管家一向是家裡的心腹,奶孃看著黎素長大,也不願輕易離去,因此都在老宅中住著,守著黎家。
黎素快馬加鞭回到祖宅,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悽清景象,心中難免酸澀。奶孃倒是高興,直喚他:
“阿素回來了,快給張媽看看,瘦了沒有。”
黎素孃親死得早,跟奶孃很親,不由眼帶淚光道:
“沒有,倒是胖了。”說罷自己笑起來,張媽握著他的手說了會兒話,便徑自張羅飯菜去了。黎素於是自己走到祠堂去,一步一步,走得異常艱辛。一開門,見角落裡都是蜘蛛網,歷代祖宗牌位上也都落滿了灰,滿目瘡痍。
他找來乾淨的布,默不作聲擦拭牌位,等挨個兒擦完了,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來,雙目垂淚道:
“爹,素兒不孝。離家十載,歸鄉寥寥,因爹生前一世英名,子承父業,才勉強襲了左使之位。然兒天資魯鈍,殫精竭慮未能有功。如今已近而立之年,卻一步錯,步步錯,令祖上蒙羞。”說到這裡,他不禁將手放至腹上,極溫柔地輕輕撫摸。衣袍寬鬆,他長身玉立,站著還不覺得,這樣一跪下,肚子就明顯大了,圓鼓鼓的凸出來,然而卻不像六個月的身子,倒像四五個月。
祠堂裡只有冷風陣陣,他跪了大半天,這個月份,腿腳卻已經開始微微浮腫了,直到撐不住,冷汗直滴,臉色蒼白,才勉強站起來。
他步伐沉重,好不容易走到自己從前的東廂房,歇息了片刻。好在張媽日日過來打掃,乾淨整潔,倒一點不比他現在住的屋子差。
過了晌午,黎素叫來了管家,讓他去尋附近信得過的木工、石匠各十人,管家奇道:
“您這是……”
黎素只簡單答道:
“我離家這麼久,家中陳舊破敗,需重新修葺一番。”
管家道:
“需要添些小廝或婢女嗎?”
黎素搖頭:
“暫時不需要,陳叔,你與張媽、護院等先住進湖對面的小屋,等房子好了再搬回來。”
於是下午,二十名匠人齊聚黎素祖宅廳堂中,出來時面色慘白,旁人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一律神色驚慌,不肯開口說一個字。
黎素已將機關佈陣圖分裁成三十份,其中二十份打散了交給他們,每人負責一塊區域,剩下的十份,他再親自選人照著圖紙續做,待全部完工之後,才將節點連線,以防有人洩密,萬無一失。
黎素算了算工期,勉強能在產前半個月完成,他心中極其疲倦,也不敢久留,當晚便騎馬趕著夜路回望川宮了。
回到宮中已是第二日清晨,黎素晚上只吃了一小碗飯,喝了幾口湯,連夜趕路,胸悶氣短,腹痛難忍,最後爬上那段陡峭山路,巍峨的宮殿總算映入眼簾。
他卻再也沒有力氣前行半步了,身體不由自主軟倒下去,昏睡之前,視線所及之處,出現了一雙男人的腳。
也不知道睡過去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外頭蟬鳴聲大作,黎素下意識就摸了摸肚子,圓滾滾的,這一晚睡得安穩,它乖得很,懂得體諒他,只是偶爾會撒嬌。
“黎左使果然膽識過人,男子受孕,古今奇聞,你卻如此淡然。”
黎素笑了笑:
“與有緣人,做快樂事,黎素從未後悔。”說罷,又頓了頓,道:
“從前不知道,白公子還懂醫術。”
白望川笑道:
“略懂皮毛而已。”
黎素趁著說話的空檔抬頭去看,白望川的背後沒有人,凌九重並不在。
“都是痴人,沒想到你比他更傻。”
黎素不解,白望川卻搖了搖頭:
“你一定在想,我這個被當做笑話看待的贗品,管得也未免太寬了,對不對?”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蓮花生自芙蓉林回來;便好像失了喜怒;沒有情緒。他從沒有提過修緣,眾人也只當沒有這個人;一切照舊。
天一教分壇遍佈天下;自百餘名正道人士被聚賢莊救走之後;卻一直未有大動作,江湖近來無波無瀾;卻人心惶惶,猶如暴雨前的靜謐;讓人喘不過氣。
西屏鎮距離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