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跟小修緣呆一塊兒,慧智為了方便,連禪房都讓他們共住一間。
到了晚上,修緣爬上床,圓身子往被子裡一鑽,躺平後將被角掖好了,手腳都塞進暖和的厚被子裡,只留一張臉露在外頭,眼睛溜溜地轉,看秦遠岫從狐裘開始,一件件將衣裳都脫了,只留褻衣褻褲。
“小哥哥,你這樣慢,會凍著。”小修緣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告訴秦公子。
“修緣,我跟你睡好不好”秦小公子指了指對面那張床,冷衾薄被,沒有一絲人氣兒。
修緣在床上滾了一遭,自覺讓出一大塊地方,秦遠岫躺下了,將狐裘大氅裹在修緣被子上,一併抱住了,兩個孩子睡得很香。
這樣又過了三日,秦風將事辦妥,要帶小公子原路返回蘇州府,慧智一行人將他們送至渡口邊,秦遠岫對修緣十分不捨:
“我會再來找你的。”
修緣年紀尚小,並不在意這些話。只覺得這幾日有人陪他,十分快樂愜意,便點了點頭,揮手向秦遠岫告別。
轉眼又過十年,修緣日日習武,已經不是當年胖墩墩的小和尚,漸漸長成了修長勻稱的少年人。白天誦經唸佛,研習武功,看似沉穩內斂,是慧智大師最為得意的弟子,實則少年心性不改,因此常與師叔師弟偷偷在後山相聚,灑脫不羈,常捉魚食肉,破小戒,得大樂。
至於秦遠岫跟他說的話,他早已忘得一乾二淨,只是隱約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師父偶爾對他提起,他全無印象,因此並不答話。
修緣十五歲這年,秦遠岫與其兄秦遠行已是名震江湖的世家子,人稱“聚賢二秦”,且秦遠行已將“混元刀法”練得有模有樣,為人津津樂道,眾人一致誇他,再過三五年,一定有大出息。
秦遠岫就在一個春日的下午,獨自一人撐著船出現在河邊渡口,時值修緣與師兄弟們來此挑水,一大幫人,不知道為什麼,秦遠岫一眼就看出來,那個低眉彎腰的年輕人,正是修緣。
秦遠岫在靈音寺小住幾日,回去後便與修緣頻頻通訊,鴻雁傳書。兩個人漸漸不再拘謹,修緣當他是可敬可親的兄長好友,並承諾下回若師父給他派任務,需要離寺,他一定往蘇州府走走,去聚賢莊做客。
轉眼又是二三年,修緣無論如何卻沒想到,一夕之間,靈音寺竟不復存在,寺毀人亡,而自己也淪落為他人的玩物,身不由己。
他在清晨醒來,這裡沒有花鳥蟲草,也沒有潺潺流淌的河水,四下裡荒無人煙,修緣像做了一場荒唐夢,甚至分不清究竟這一個多月是假,還是如今仍在夢中。
直到他站起來,發現自己被扔在破落的涼亭裡,往西一里左右,便是當初落崖的地方。
修緣出了涼亭,身後的情液早就乾涸,昭示著一切有跡可循,並不是臆想。他身上依舊是那件海青長袍,已經不成樣子,□斑駁,皺巴巴一團,只能勉強遮體,但他總不能穿著它行走江湖,師父已經不在,他不能成為靈音寺的奇恥大辱。
修緣下了山,在半山腰一家農戶院子裡,偷偷摸摸撿了件衣裳,換了就跑。
“和尚偷衣,哪裡來的野和尚,不要臉的東西!”農婦從屋裡出來,看到修緣穿了他男人的衣裳,即刻嚷嚷起來,她幾個孩子都在屋前玩耍,聽到女人的叫喊,都撿了磚塊石子朝修緣砸過來。
修緣餓了一天一夜,原本就沒什麼力氣,加上心裡羞愧,只一味躲避,側臉跟後腦還是被磚塊砸中,劃出了口子,鮮血直流。
“哦,砸中了,娘,我砸中了那個野和尚!”
修緣狼狽逃走,身後的聲音愈發遙遠,直到最後完完全全消失不見。
11、第十一章
下山之後天已黑個徹底,修緣無處可去,身上既無盤纏也無干糧,只得找了一間破廟,暫住一晚。
他生了火,從河裡捕來幾條魚,烤熟了狼吞虎嚥,直到被魚刺卡住,乾嘔出聲,才倚在破廟牆角,緩緩閉上眼。
無處可去,修緣想到了江南秦家,若不止靈音寺一處遇難,武林必定又是一場浩劫,聚賢莊百年基業,德名在外,不會不管。況且秦遠岫是他敬重的好兄長,一向對他推心置腹,在茫茫江湖中,修緣也只認得他一個,有什麼事,必定要與他商量。
做了決定,修緣稍微安心,將地上鋪好乾稻草,蜷著身子睡下了。
而在百里之外的蘇州聚賢莊,只留有下人僕役看家護院,其餘人等均隨秦家父子暫時逗留在浙江寧波府。
四年一度的武林大會本該是江湖上一大盛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