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如星星般的眼睛倏然一黯,裡頭滿滿全是失望。
他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可他卻不反抗。
我心情如周圍的火一般煩躁,一把扯起他的手握成一個拳頭,道:“你以為你裝死我就會放過你嗎?男子漢大丈夫,你這個懦夫快起來!快和我堂堂正正打一架!我們大戰三百回合,一決死活!”
他還是不動。
我只好捏著他的拳頭往自己身上狠狠砸了幾下。
他突然笑嘆一聲,死氣沉沉地問道:“你終於決心殺死我了麼?”
我停住一切動作,看住他。
有火苗落在他殘破的衣服上,瞬間就泛著肉糊味燃了起來。
我伸手替他撲滅火花,回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再笑一聲。
“也不錯。”然後他收起全部的神情,淡淡道,“你我鍾情,本就是個死局。沒想到,這個死局最後還是要靠你才能破掉啊。”
說完這句他突然出其不意地一把推開了我。
力氣極大,我沒有防備,撞上了身後著火的木籠子。
一塊落下的碎木正好砸中我。我痛得齜牙叫一聲,一邊揮手趕火一邊怒道:“晏清你個卑鄙小人!我光明磊落與你決戰,你竟然暗算偷襲我!”
晏清也不理我,只自顧自捲起褲腿。
小腿上綁著一根絲綢髮帶。
那不就是昨晚我打了私娼人家堵我家要錢時,晏清讓我去當掉的髮帶嗎?
他說,那髮帶是我以前送他的。
他竟然逃難也帶著這玩意兒。
晏清已經把髮帶小心翼翼地解下來,攏了頭髮想用髮帶束好。
我更是煩躁,撲到他面前扯過髮帶。
“我良心真是被狗吃了!”我咬牙道,“竟然還會給殺父仇人送髮帶!”
我越想越氣自個兒,便把髮帶在手裡一團,往大火裡狠狠一扔。
火苗瞬間舔上髮帶,發出嘶嘶的聲音。
晏清撲到火海里,不顧一切地把髮帶撈了出來。
我從後捉住他的手,順勢往上一拉,用髮帶勒住他的脖子。
晏清的頭仰在我的懷裡,唇色青紫,依舊緊緊捉住那根髮帶的一端死不放手。
人說看仇家痛苦是件快意無比的事兒。
呸呸呸,都是哪個不負責任的睜著眼睛在說瞎話?
我現在明明八爪撓心,難受得很。
不過難受也得挺著呀。做人不能忘本,是不?
我咬住唇,把心一橫,發力收緊髮帶。
晏清吸不進氣也不掙扎,只死死地捏牢那根髮帶。
我喃喃道:“你……你別怪我。我知你待我好。可待我再好你也殺了我親爹,我怎麼著……也得替我親爹報仇呀!”
他倏然努力睜了睜眼,看著我的頭頂。
然後他突然撤手放開發帶,反肘將我往後重重一撞。
我身子被他撞得後退了好幾步,仰天一倒。
這一倒可不得了。
我只看到木籠子頂部的那個大龍骨,被燒得變形斷裂,正竄著火苗從上面直直倒下來。
那龍骨頭掉落的位置可不正是我和晏清剛才站著的地方?
晏清跌坐在那裡。
剛才將我推開,似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只看著那根龍骨掉落,急促地喘氣。
一瞬間我什麼想法也沒有,只撲到他身上,搶在龍骨砸落之前,將他壓倒在自己身下。
然後啊……然後我便什麼也不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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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兒。
我揉開眼皮仔細瞧。
這一瞧可不得了。
那人影兒一手豎著,不正是廟裡供奉的菩薩嗎?
我心裡頓時樂開了花。
敢情我吃了那麼多魚殺了那麼多生,死後不是下地獄呀?而是有菩薩親自接我去極樂世界呀?
我美滋滋地爬起來想跟著菩薩走。
這還沒爬起我就覺得後腦勺火辣辣得痛。瞬間眼前一暈,我人又跌了回去。
有一雙手從後面扶住了我。
我回頭看,發現那雙手,是晏清的。
他烏黑的長髮垂落,更襯他臉色蒼白。
我看了看他嘴角的血絲,又回頭看了看那灰頭土臉的菩薩。
那菩薩只是一尊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