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嫋嫋地吐著輕煙,屋子裡氤氳著月麟香微甜的氣息。一盞茶的工夫過去,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響,霍海生當先走進來,井微井奎拖著解挽舟,後面跟著眾位弟子。
霍海生向江雪涯行了禮,閃身站到一旁,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井微井奎將解挽舟扔到地上,井微大聲嚷道:“師父,這個兔崽子不知好歹,可不能饒了他。”井奎尖聲尖氣地道:“師父,只要你一句話,我一定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眾弟子隨聲附和。
江雪涯慢慢挑起狹長的眼睛,微笑著沒說話。眾弟子有說淹死他的,有說吊起來餓死他的,有說剮了他的。壓抑了太久,群情聳動,每個人都迫切地期待看到別人痛苦掙扎的模樣。
還未等江雪涯開口,解挽舟卻動了。他伸出手,支在冰冷的青磚地上,一點一點抬起身子,可惜手臂剛剛伸直,“砰”地一聲摔倒下去。
眾人嗤笑出聲,抱著手臂看熱鬧。解挽舟喘了幾口粗氣,又曲起腿,慢慢挺起來,還未等停穩,又滑倒了,摔得全身劇痛,不由自主悶哼一聲。眾人笑聲更大,議論紛紛,不懷好意。
解挽舟咬緊牙關,跌倒再爬起,爬起再跌倒,血滴濺到青磚地上,碾出淡淡的印記。
周圍笑聲漸漸低了下來,突然地就沒了聲息,誰也不再說話,看著這個倔強的少年,衣衫破爛遍體鱗傷,一次次用盡全身力氣想要起來,再一次次失敗地跌倒下去。
江雪涯漫不經心地抽回手,接過那個少年遞過來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解挽舟終於站了起來,赤足踏在血印裡,身子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可能倒下,可終究還是站住了。長髮散亂,面色蒼白,狼狽不堪,微微發顫的唇隱約透出正在強自忍受周身的痛苦,可他竭力昂著頭,直直盯住江雪涯,挺直的背脊帶著少年特有的孤傲和耿介。
屋子裡一片寂靜,就連霍海生也斂了笑容,望著解挽舟,不知在想些什麼。
江雪涯放下茶盞,輕笑一聲:“在海上你就要逃走,沒想到到了島上,還是不肯乖乖地聽話。鞭子打在身上的滋味,想必,不太好受吧。”
楚紹雲一挑眉,他這才知道,解挽舟下船時那一身傷是哪來的了。
解挽舟深深吸了口氣,道:“我一定能回去,離開這裡。”這是楚紹雲見到他後,他說的第一句話,說得很慢,但堅定。聲音並不好聽,帶著一種受過折磨強忍痛楚之後才有的喑啞和乾澀。
這句話在這個島上,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周圍弟子們,卻沒有一個再出聲嘲笑。畢竟連遭三次鞭刑,仍能突破島上第六重關卡,並非人人可以做到;受到如此折磨,仍然竭盡全力不肯低頭,這股勁頭也不是人人都能有;至於有膽子出言挑釁江雪涯,那是許多弟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江雪涯也笑了,看著解挽舟,有點好奇,他慢慢坐了起來,手指在空中一劃,說:“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弟子,能活著出這個島的,只會有一個?難道,你有本事,將他們全殺了?”
解挽舟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只是按住流血的手臂,說:“我一定能回去,離開這裡。”頓了頓,又加上一句,“活著離開這裡。”
江雪涯站起身子,披在肩頭的外衣順勢滑落到躺椅上,露出深紫色緞子長袍。他一步一步踱到解挽舟身前。少年身量還未長足,發頂只到他胸前,解挽舟用力將頭仰得更高。江雪涯伸出手,輕輕貼到解挽舟的臉上。解挽舟目光閃了一下,挺著不肯躲開,任江雪涯修長白皙的手指,慢慢撫摸他的面頰。
江雪涯為解挽舟理一理凌亂的頭髮,動作溫柔,帶著一絲憐惜。他微微低下頭,湊到解挽舟的耳邊,聲音低而冷酷,令得在場弟子每個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要是再逃一次,我就廢了你的一條腿,再看看你怎麼能活著回去。”
解挽舟抿住唇,不再說話。
江雪涯微微一笑,說:“帶下去吧,好好治傷。”
井微井奎上來要抓解挽舟,少年手臂一送一旋,兩個人沒料到他這個時候還有力氣動招,一抓之下居然沒抓住,眼瞅著解挽舟跌跌撞撞向外走。霍海生到得二人身邊,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井微井奎面色通紅,不敢言語。
外面早已大亮,解挽舟一出房門,陽光映得眼前一片發花,一口氣再也挺不住,翻身便倒。蔣雁落看得分明,輕身一縱飛了出去,卻見一個身影閃動,楚紹雲先他一步,搶到解挽舟身邊,提手挽住。
蔣雁落看著楚紹雲將解挽舟負在背後,咂咂嘴,一捻手指,卻發覺酒壺沒帶在身邊,只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