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笑起來的時候,好像天都亮了。
蕭平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生命是如此美好。
他還能再次看見外面,他還活著,並將繼續活著,這是一件多麼值得感激上蒼的事情。
蕭平的眼淚幾乎要流下。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外面,看著那個小男孩抓到一隻蛐蛐,快樂地跑遠了。一直到望不見,蕭平還在痴痴地看著,回味著。
小男孩每天日暮時分都會來這裡玩耍,他成了蕭平監/禁歲月裡唯一的風景。
蕭平每天都等著他,觀察他,羨慕他。
蕭平是一個沒有童年的人,童年給他的記憶只有飢餓和母親的淚水,他看著這個小男孩,跟著他一起笑,一起高興,就好像自己也重過了一遍童年一樣。
一旦送飯的人進來,蕭平就把從衣襟上扯下的布條塞進縫隙,背脊貼住牆壁,阻擋光線外露。也是他運氣好,上一個送飯的人被他打傷後,這回送飯的人是個又聾又瞎的老頭,從未發現不對勁。
蕭平把監牢外的一切當成自己的一個小秘密,那是隻屬於他一個人,誰都不知道,如同陽光下的塵埃一樣卑微的小幸福,雖然卑微,但依然發出耀眼的光芒。
有一天,小男孩來得早,不到黃昏就來了,他抓了一隻十分肥大的蛐蛐,無意間一抬頭,猛然發現遠處正對自己的一座奇怪石屋裡有一個黑亮的東西,一閃,又沒了。孩子的好奇心是最重的,他悄悄向那座以前沒見過的石屋靠近,那座石屋很奇怪,大半建在地下,在地面只露出一小部分。
走近了,發現那個黑亮的東西是一隻眼睛——蕭平的眼睛。
兩個人靜靜對視片刻。
金色的陽光下,是年僅六歲無憂無慮的小男孩。
黑暗的監牢內,是十九歲精神瀕臨崩潰的蕭平。
小男孩先有了反應,嚇得大叫一聲“鬼呀”,飛快跑走了。
第二天,小男孩沒有出現。
第三天,第四天……小男孩很久沒有出現。
蕭平天天望著監牢外,慢慢有點接受,他的“小幸福”,被他自己嚇跑了。也對,正常孩子這種情況下應該都會被嚇跑的吧?
沒有了小男孩,蕭平像丟了什麼重要東西一樣,無比的絕望。那些被他殺死的人重新聚在他面前,這次蕭平對幻影喊的是:“來啊!來殺了我,快點,我求求你殺了我!”
又過了一天。
黃昏。
伴隨著嘹亮的蛐蛐叫聲,小男孩手拿蛐蛐籠子再次站在監牢外。
蕭平驚訝得渾身僵直,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狂喜衝擊著他的心靈。他不敢說話,怕嚇跑了他,他甚至不敢大聲呼吸,怕呼吸都會驚動他。
他屏住氣息,痴迷地看著他,好像他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義。他每天黃昏看著小男孩玩耍總算是一件事情,不做這件事,蕭平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看不見小男孩,蕭平就只能繼續看那些被他殺死的冤魂。
蕭平甚至還不認識他,他們是陌生人,以前和以後,他們都將毫無瓜葛,可是蕭平覺得他們倆個好像是世上最親近的人一樣。
蕭平正被監/禁著,這種情況下竟然看見一個人,就覺得自己是有人陪伴的了,他不孤獨。
蕭平說不清自己對他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他對他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從監牢裡偷窺他,他對他的長相熟悉到閉著眼都能畫出來的地步,他知道他喜歡穿漂亮的新衣服,喜歡笑,喜歡抓蛐蛐,喜歡看天上的老鷹,他想,如果老天憐我無親無故,賜我一個弟弟,那麼最好是他這個樣子。
可是蕭平又知道,自己比他大十幾歲,差一點可以做他的爹爹了,他們是絕不可能成為什麼談得來的朋友的。
一個殺人如麻的惡魔和一個六歲小孩子做朋友,會笑掉人的大牙的。
小男孩大著膽子打量蕭平,半晌,說道:“你為什麼不出來玩呀?”
這是雲家十三少爺雲澤此生對蕭平說的第一句話。
這是蕭平此生聽過的最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一句話——只要活著,就可以出來玩。
沒錯,自己終有一天會出去。
一瞬間,蕭平淚如雨下。
雲澤笨拙地安慰他:“你不要哭了,我把蛐蛐給你玩好不好?”
蕭平哭得更厲害。
之前一直撐得住的蕭平,在這一刻,猶如一張繃緊到極限的弓弦,“嘭”地一聲,斷了。
見蕭平哭了,雲澤也難過起來,“我的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