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4)

但我告別了施洛斯小徑,回到河對岸的哲人路上。路的另一端是勒納德物理所,那裡不再傳授“猶太物理學”,哪怕勒納德先生的實驗曾經為量子理論提供了有力的實證。我向他請求一份推薦信,他很爽快地簽了字,後來我成為阿道夫?希特勒警衛旗的成員。

在哲人路通向內卡河的一段,我與我的朋友激烈爭吵。

這條是非不斷的道路曾經是機械主義的聖地,從黑格爾到勒納德無不皆然。我在這條路上去而復返,是否也印證了我思維的膚淺?

今日我為當時的選擇而慚顏,時過境遷後面對離別造成生命的乾涸,我對這個決定多了一分歉意。當時業師沒有和我辯論,像我們在化學上的論爭那樣使用“你”而不是“您”地針鋒相對。或許在納粹上臺三年後,他對這個國家和跟隨國家而去的年輕人心灰意冷,我曾經是他最後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

四十年代初我從校友會上得知卡爾?博施工程師逝世的訊息。他沒有回到故鄉,也沒有前往使他揚名天下的路德維希港,德國和法本化工早已不是他所深愛的樣子,他安葬在學林秀麗的海德堡,內卡河對岸的山坡與哲人路遙相對峙。

1947年12月18日

☆、一封信

【原文】

幾天前我收到一封信:“我的朋友,驚悉你在蘭斯貝格吃好住好,又提筆作文表達向死情緒,吾心甚慰。隨附一本購於海牙的同題作文,期見。克里斯托弗。”包裹裡躺著一冊小開本的《獄中書簡》,作者朋霍費爾神父也算舊識。

往來戰犯監獄和外部世界的書信要經過一道審查,我在帝國稽核書報,如今有此際遇,也算報應不爽。我的朋友,克里斯托弗——他以一貫作風用了假名,但審查者會知道我有一位對我的死亡毫不仁慈的密友,隔著一道佈滿鐵絲網的高牆識破我的想法。我回想他略帶囂張的笑容,設想他要對我說什麼。

“歲月徒長,自斯特拉斯堡一別後又是三年,令我們對立的世界已經不在,而你自詡得到了終局。”憑藉多年熟識我肆意想象他的語言。1944年在阿爾薩斯我們交過一次手。那時法國游擊隊搶在盟軍前佔領斯特拉斯堡(攻佔斯特拉斯堡的是法國第二裝甲師,不知為何作者會將這支正規軍與游擊隊搞混——編者注),德軍後退至齊格飛牆一帶,我從瑟堡潛行回國,生硬的法語沒能瞞過逡巡的游擊隊。他出現了,對他的同夥宣稱我是他的一位波蘭同志,“跟我走。”

那是個典型的布列塔尼式的陰天,北大西洋上吹來的烏雲壓在平曠的荒地上,一輛破雪鐵龍在迂迴的小路上行駛。“把東西交出來。”他扶著方向盤直視前方,我摸出一把槍。“還有。”

我走陸路回國是因為海路漫長,而我身攜重要情報,這瞞不過他。

我用沉默表示拒絕。

“戰爭結束了,加蘭中校,”他嘆了口氣,操起清晰的漢諾威音,“但我們還有共同的敵人美利堅。”

那是他的祖國留給他的口音。這條路偏離了通往杜塞爾多夫的幹道,或許導向一片適合秘密處刑的荒地。“我應該慶幸是你們接管了阿爾薩斯,時機恰當時我願意見你們的指揮官,但不是現在。”

“你打算和他聊文學?”他愜意地笑起來。

法國游擊隊阿爾薩斯—洛林旅旅長馬爾羅曾是一名作家,據此實在有理由說,諾曼底後德軍回到齊格飛牆只是戰略性撤退。馬爾羅是否也像其他法國游擊隊長一樣抽英國煙,滿口“丘吉爾大爺”?是的。而我讀過的法國文學只有《波斯人信札》,其他大抵不知所云。

我們談什麼?去年在里昂的一位被俘的游擊隊長令我印象深刻。那是五十開外的索邦大學猶太裔教授,因為伏擊德軍而被捕。我從蓋世太保手裡接過這樁案子,在簡陋的審訊室裡和他對面而坐。

“如果您答應此後不再進行類似活動,我可以保證……”

“不。”

他抬起一雙睜的很大的眼睛,裡頭寫滿“你這個種族主義狂徒”。我們對峙著,衣冠楚楚的納粹軍官和襤褸憔悴的受害者,而他在我這個後生面前強調自己的反抗精神。

“我想存活您。您的情況可以作為間諜案處理,那樣就有交換的機會。”我試圖推進話題。里昂扼守法國南部,由此取道西班牙或義大利,可以打通直布羅陀和地中海。但游擊隊遏制了德軍的方略,於是他被捕了,但解決問題不僅有殺人一個辦法。

“不。”

“為什麼?”

“我不會跟你們,德國人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章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