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現在才說我對你胃口?」我不明白。
「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記得我們的第一次。雖然有點可惜,不過,既然不記得,我想,當年對你的喜歡應該沒有現在多。也許是因為當年你還太青澀的緣故,你知道,果子要成熟,香味才會吸引人。」電話那頭的人,一點也不掩飾話語裡的熱情。
然而,真的是熱情嗎?為什麼我隱約還是覺得不合理?可是,如果不是熱情,那又是什麼,讓他對我突然這麼上心呢?
「辛,我喜歡現在的你,堅強又脆弱丶聰明又安靜;非常喜歡,喜歡到有些危險了。。。。。。」他在電話那頭笑,「所以,幸好你不是誰派來的。」
我的心因他以許永志獨特的叫法喊我而揪緊,想抗議,但是,我知道抗議只是讓他得意而已。讓他知道我在意,對我並沒有好處。
咬咬牙,我強迫自己冷靜。
喜歡我嗎?真的那麼喜歡嗎?所謂的報復,透過在這番話,腦子裡逐漸有了雛型。
如果他是假意的,那麼陪他演一場戲,鬆懈他的防備之心,我終究有辦法從中找到打擊他的方法;而,如果他是真心的,那更好,因為,背叛永遠是讓付出感情的人痛苦的好戲。
就算東窗事發,要了我的命,那也沒關係。因為,信任與迷戀之後狠狠的背叛,永遠是最傷人的。我用我的命,賭他一輩子不好過,勉強划算。
然而,我對他的厭惡太明顯,所以,我不能躁進。
我不知道自己對演戲有沒有天份,但是,今天開始,我必須學著演戲。演一個在柔情裡,在寂寞裡,逐漸由恨生愛的角色。
「傅昭龍,你真的不能不招惹我嗎?」我問,是給他,也是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雖然,現在的我就像一顆雞蛋,動彈不得丶逃逸無門,他已經張開血盆大口,將我含進口中,只消絞碎蛋殼,就能吞下蛋汁。
「沒辦法呢。」又是這句話。
那就吞下去吧,然後,就算不被蛋殼噎死,我也會毒死你。
「那,我可以掛電話了嗎?我很累。」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演戲之前,我需要好好休息。
※※※
隔天醒來,我去上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總是覺得教授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班上同學似乎有意無意地與我疏遠。
雖然我跟班上同學的感情本就不特別深厚,但是,之前在許永志的勸說下,也總是保持一定的互動或友好關係的。
然而,一整天的課下來,我發現,許多人總是在我轉過身去時切切私語,然後,在我看向他們時,裝得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
直到最後一堂課結束,收拾書包,正打算回去,卻有個之前沒見過的女孩來教室門口找我。
「許永志是我表哥,」女孩直接走到我面前,開門見山小聲地說,「你昨天沒來上課嗎?我昨天來,找了好幾間教室,都沒看到你。」
「妳怎麼知道我?」我以為,我和許永志的事情,只有計算機概論的老師知道。
「我最近在幫我表哥整理遺物,他有寫日記的習慣。」女孩從口袋裡面掏出一隻白金戒指和一張我不知何時被拍下的獨照。「這個,他放在日記本里。」
「日記?」我並不知道許永志有這個習慣。我也沒聽說他有什麼表妹。「我沒聽說過妳。」
「我和表哥並不特別親,是阿姨拜託我整理他的東西,我才知道你的事情。如果你要的話,那些東西都可以給你──我阿姨看了只會更難過。」
「給我嗎?」
女孩拉起我的手,將照片和戒指塞進我的手裡,「等等有事嗎?一起去搬其他對你重要的東西吧,房子這個月底前要清空還給房東。」
「妳。。。。。。」我不知道該感激,還是該難過。許永志,你生前並不親的表妹,似乎並不反對我們的戀情,你想過嗎?我們的關係竟可能得到家人的理解。
「我不喜歡同性戀,老實說,我也很難相信自己表哥是同性戀,可是,他的日記,讓我很感動。」女孩抿了抿嘴唇,「我想,有些東西放在你那裡,應該會讓我表哥很高興。」
「謝謝。」我終究道謝了。我連喪禮也不敢參加,遺體也僅能看一下下,全都是因為擔心讓許永志死後的名聲因為同性戀的關係,多了不該有的流言蜚語。
雖然,眼前的女孩說他不喜歡同性戀,但是,至少,她願意讓我去拿許永志的遺物──身為家屬,她大可以作主全部放把火燒掉或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