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五分鐘過去,少年都沒有睜開眼的意思。自覺無趣地摸摸鼻子,雖然捨不得,林吾誠還是慢騰騰地站起身。
還以為是什麼豔遇,甚至是什麼令人雙眼為之一亮的生日禮物,不料卻是空歡喜一場。眼前的少年,說句自負的話,依他多年的經驗來看,絕對是直的——還沒有一個喜歡同性的少年能在他如此長久而灼熱的注視下無動於衷。
算了,美少年又怎樣,不是圈裡人也白搭。
壓下心裡小小的失落和逐漸擴散的飢餓感,嘴裡竄出一聲響亮的口哨,林吾誠苦笑著轉身離去。然而,剛剛走出三步,身後就傳來一個稍顯不耐的聲音,帶著理所當然得有些欠揍的語氣。
“我說,你不是要送我去醫院嗎——歐吉桑?”
最後三個字被刻意加重,穿透層層空氣在耳邊炸開,林吾誠覺得有些忍無可忍了。於是果斷地轉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回原地,然後彎下腰,食指施力抬起少年削尖的下巴,嘴角勾起一個邪惡的弧度。
“小子,大叔可不是亂叫的。”
少年沒接話,只是看著林吾誠越湊越近的臉,不自在地皺皺眉。這個動作顯然愉悅到了林吾誠,不由把臉湊得更近,幾乎鼻尖對著鼻尖,唇邊的笑意也更加深刻。
“一般說來,被叫做大叔的人,都會有些……特殊的——愛好。”
林吾誠故意說得緩慢,成年男子的氣息噴在臉上,無端有些燥熱。少年與他對視良久,終於敗下陣來,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滿意地“嘿嘿”一笑,林吾誠這才伸手扶起略顯虛弱的少年,半撐半抱著向巷子外走去。
懷裡的身體雖然瘦巴巴的,骨骼分明得硌人,卻帶著少年特有的青澀又爽朗的氣息,青檸一樣怡神。雖然知道能看不能吃,林吾誠還是忍不住心神動盪,也忍不住又是一陣失落。
正可惜著,已經扶著少年來到車前。看到自己的愛車,心情才算是好了點兒。暗忖愛車幾乎可以說是男人的天性,林吾誠不禁微微別過頭,想看看懷裡的少年是什麼反應。
結果,自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只見少年半靠在他身上,先是看了他的車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一雙眼睛繼而在人車之間來回打了幾轉,然後扭頭望向別處,看不到表情地說:“還真是衣冠禽獸。”
學了少年的動作,看一眼自己Armani的休閒西裝,再看一眼自己Jaguar S…TYPE的愛車,林吾誠不由啞然失笑。
——還真是,精準的形容。
無聲一笑,林吾誠微微低下頭,灼熱的唇幾乎攀附上飽滿圓潤的耳垂,刻意壓低了聲音說:“……禽獸?想不想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禽獸,嗯?”
位於濱海平原的S市,被一個巨大的十字分割成四部分,東、西、南、北四個城區。而組成這個巨大十字的,正是S市初建時的兩條主幹道,也是S市現今最繁華的兩條街道——撇字形的東山大道和捺字形的中華路。
午後,夏日炎炎,中華路上車流如織,靛青色的Jaguar無聲滑行在寬闊的街道上。
車外,是不斷後退的或宏大或精巧的風格各異的建築物,以及各種各樣的店面和形色匆匆的人群。車內,少年半歪著頭靠坐在副駕駛座上,透過深茶色的玻璃窗,面無表情地看著S市遙遠而無聲的繁華與喧囂。
本來,林吾誠心裡邂逅美少年的激動已經因為對方是大好直男而稍微平定下來,從居民區到醫院再到自己家,一路都只是專心致志地開著車,再不想著要怎麼搭話。恰好這時遇到了紅燈,林吾誠也自認是個不怎麼能抵擋得住誘惑的人,沒做多想就轉過頭,正好看見一幅美少年沉思圖。
那一瞬間,林吾誠覺得聽見了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而下一瞬間,林吾誠確信自己聽見了少年的聲音。少年的嗓音清亮悅耳,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選秀節目的前三甲,說出來的話卻一如既往能把人的鼻子都氣歪。
“我說,大叔,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把空調調低點兒!”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林吾誠心裡其實還是十分惱火的。畢竟,沒有一個才二十四歲的男人會容忍得了被一再地稱作大叔。
不過,他已經懶得再去計較,也沒心思再去調戲——先不說旁邊坐的好歹是個傷患,帶壞了人家孩子他可負不起責。只能一邊磨牙一邊去調空調,再在綠燈亮起時狠狠一踩右腳,讓Jaguar真正像一匹美洲豹一樣飛奔出去,不到一個小時就穿過熙熙攘攘的中華路,到達林吾誠在城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