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唐門公主的兒子、他更是江湖第一人云笙的兒子……可是,若是如此,為何他姓弋而不是雲?他甚至連唐都不姓。
這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關雲笙什麼事……”弋傾文坐在地上,眼睛盯著地上不知想些什麼,口裡卻冷漠淡然,彷彿雲笙聽在他耳裡不過是個陌生的名字,對他毫無意義,掀不起他心中一絲感情。
他抬起頭來,長髮披散,齒白唇紅,像含著極動人的顏色在嘴邊,他一笑、情生,他一怒、情滅。
“老糊塗,我要闖‘唐中格’!”他又說一次,這一次神色清明,沒有怒氣,那感覺就像是他在和你說,他要去自家花園走一走、散個心一樣自然。
“糊塗!你才糊塗……你身為‘傾風樓’樓主,怎可擅闖唐門禁地?自唐門建門以來,唯有族長門主才有資格闖格為爭其位……”這話說得有幾分親暱,好似他真與弋傾文相識已久,以致唐榮如此毫不介意、弋傾文如此毫不客氣。
“你若不讓我闖,信不信我今天就滅了唐門?”弋傾文慢慢站起來。
“放肆!”唐涵這句話所激,他一直事不關己地在一便看著,但弋傾文所言實在太過猖狂,連唐謝都已皺眉,但他神色還算平靜,於是儘可能平心靜氣道,“弋樓主,您貴為‘傾風樓’樓主,又是唐門貴客……可即便你身上留有唐綃的血,你也無法成為唐門之人,除非……”
弋傾文聽罷仰頭一笑,“除非我放棄‘傾風樓’樓主,然後才能闖這‘唐中格’。是不是?”
“沒錯……”唐榮沈緩地說道,“這江湖哪有人身兼兩門,為兩門謀事?如果你執意要闖‘唐中格’,那你就放棄你的樓主身份,如何?”他望著弋傾文,眼中是抹過一絲疼惜卻更像是試探與考驗,“你真要為他辜負你師兄風析的期盼麼?我知他是你表弟,你心疼表弟理所當然……但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帶他上這唐門……其實你本意就是要他接掌唐門,不是麼?那作為一個門主所必須經理的……其實你也比誰都清楚,我說的,是也不是?”
長長一段話語,如斯一段反問……卻問到弋傾文、啞口無言。
放棄“傾風樓”……
這簡單的放棄二字竟令得弋傾文站著的身子晃了晃,他閉上眼就想起了風析疼著他護著他的臉。
要離開了嗎?終於還是……要離開了嗎?
這些年來,他其實一直躲著風析,他知風析如此傾力親為只是有朝一日想把管理妥善的“傾風樓”還給他。
還……他從來就不介意,他甚至喜歡這樣悠然的日子,他不過掛了個樓主之名,而所有樓中事務皆是風析在盡心盡責。
他也曾想,像他這麼一個樓主實在不配,實在不配;他也曾想,即便是他要他扔了這樓主之位,他也毫無牽掛毫無不忍之心……可是當真的要他選擇要他面對的時候,人心最泥濘不堪的一面浮現了出來。
到底,他還是介意的;到底,他還是不捨的;到底,他還是惦掛風析,惦掛那龐大的一群親人的……
他其實根本就不像他自己認為的那樣,無情無義。
風析……
風析,你總是對的,你說的總是沒錯的,……我就是這麼個沒有出息的,比誰都在意“傾風樓”的傻子,而偏偏、這傻子還成天裝做若無其事。
可是不要怪我,風析。
不要怪我。
他慢慢解下了腰帶,動作是那樣慢條斯理,那樣柔意深情。
“這是我與風析共有的東西,也是‘傾風樓’所有人見之必拜的東西……”他將那條細長輕飄的帶子往空中一揚,劈手凌空一斬,頓時那細柔的腰帶被一分為二。
幾縷輕渺如絲的穗子半飄在了空中,甚至還有幾絲吹到了眾人的臉上、衣服上……
弋傾文一揮之後深深閉上了眼,似乎在平息心裡一些哀愁,他平靜的神情看在眾人眼裡,卻覺得,也許他是在為誰做著一些告別,他安然的樣子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動容的不是他取捨之間如何果斷……他們動容的是,為了施文然,如此之人做如此之事,卻是毫不動搖,沒有悔意。
“這樣,可以了嗎?”再睜開眼時,他已經恢復了往日慣有的神情,他本就寬大的白衣因失了腰帶,更是鬆鬆垮垮地套在他身上,顯得他整個人都單薄了一圈。
唐榮只點點頭,不說什麼。
弋傾文回頭看了唐涵一眼,他不看任何人卻只看唐涵,倒讓唐涵莫名一驚,不知他這一眼有何深意。
“這樣,我可以去找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