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坐在椅上。
他的眼睛已有些渾濁,開闔間偶爾掠過的精光,卻令人無端心驚。
看著一個陌生男人抱著久違的兒子走進來,老人沒有絲毫動容。
安致遠在沙發上儘量坐正,脊背繃直得像被抽打過。
“爸爸。”他簡短地打個招呼。
老人點頭,撩起眼皮看了看旁邊的安致克,“我跟你二哥有話要說。”
安致克起身,與蒼朗擦肩而過時,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
蒼朗不為所動,直到僱主兼愛人向他投來請求迴避的眼神,才轉身走出客廳。
庭院裡,安致克點了支菸,“你居然還在,真令人意外。”
蒼朗沉默,片刻後說:“那個槍擊案並不簡單,有人僱了殺手,他現在仍身處危險。”
“你是不是想說,只有你能保護他?”安致克嘴角露出慣有的嘲弄意味。
“或許不是,但我想要保護他,盡我的全部。”
安致克嗤笑,“只是保護?”
蒼朗嘴角的肌肉牽動了一下,墨鏡完美地遮住了他的眼神變化。
安致克彈了彈指尖菸灰,“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致遠並不是非你不可。”
蒼朗心頭一凜。
“他並非你想象中那麼……”安致克停頓,輕笑,“他畢竟姓安。知道嗎,安家人在商場上,一向以擅長翻雲覆雨著稱。”
“這些,都與我無關。”蒼朗沉聲道。
安致克吐了口煙霧,“蒼朗,你固執得令人惱火,我期待看到你悔恨的表情。”
他丟下大半截香菸,用鞋底碾得粉碎,離開。
蒼朗緩緩摘下墨鏡,望向客廳。
倘若不是錯覺,安氏父子的關係,似乎並不像普通人家那麼親切融洽。
安老爺子——如果他沒記錯,安政萬,曾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巨鱷,即使退居,餘威尤存。
致遠,你正面對什麼?
滿心擔憂,卻只能站在門外等待的感覺,很糟糕。
令人苦悶不堪。
蒼朗嘴角緊抿,第一次生出了無力感。
空氣中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強大而無孔不入,令安致遠覺得呼吸困難。
但他不能就這麼一言不發。
“爸爸。”他又輕喚一聲。
“你回來了。”安老爺子說。
安致遠深深吸著氣。
“今年多大了?”安老爺子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掌心裡的兩顆玉球。
“二十六。”
“很好。你答應我的事,可以兌現了吧。”
安致遠忙道:“可是,我的研究正進行到關鍵階段,我現在沒時間——”
“我已經多給了你一年的時間。”安老爺子冷硬地截斷他的話,“你現在該結婚了。”
“爸爸!”安致遠絕望地低叫,“我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
安老爺子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他,“你不必做任何準備。我需要的,是遺傳了你的基因的優秀後代,但不能讓他頂著私生子的頭銜,安家丟不起這個臉。”
安致遠臉色發白。
“只要你有了名義上的妻子,無論找多少個女人生孩子,都可以嫁接在她名下,我可以擇優汰劣。”
寒意從心底深處蔓延出來,擴散到全身,安致遠極力抑制住放聲叫喊的衝動,用盡量冷靜,又帶點謹慎的聲音說:“其實這件事可以緩一緩——”
安老爺子抖了抖嘴角,一個未成型的冷笑使周圍空氣更加稀薄。“緩到我入土的時候,就可以不了了之,是嗎?”
“不是的,爸爸!”安致遠敏感地叫道,常年累積的陰影投射在他的聲音裡,“我只是……還沒找到中意的……”
安老爺子幾乎笑了。他用手杖末端,撥開茶几上一個塑膠盒的蓋子,將裡面的東西打翻在桌面。
“哦?我以為你已經找到了。”
安致遠死死盯著散亂一桌的照片,面上慘白得毫無人色。
每一張照片裡,都是他和蒼朗的身影。
相視而笑,親暱的擁抱,隱在樹陰下的深吻……
背景,是A國。
那三天,有人在陰暗處窺視他們,隔著遠遠的距離,別有用心地拍攝,然後將證據送到老爺子手上。
這個認知在安致遠的頭頂傾下一盆雪水,令他渾身冰冷地戰慄。
安老爺子睜開了半閉的眼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