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琉刖的功力很深對吧。”
“風兒是怎麼了,淨問些顯而易見的事。”
“也沒怎麼,可能是徒弟多慮了。”
“你想到什麼了。”
嵐風轉了轉眼珠,最後道“也沒啥,瞎想,師父趕緊睡吧。”
他不想讓師父感覺到他去見了小師弟,所有就將後面的話隱了。
回去的路,素骨走的很漫長很漫長。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見。
師父對他尚存憐惜,他又怎會不知。
但情愛向來都是兩個人的事,世上不存在三個人的世界。
他不信,那一筆一畫的字跡只是隨便寫寫,心無所念。
人生何其漫長,有誰能獨善其身。
人生又是何其短暫,一切只在瞬息之間。
☆、第七十九章:骨血
他一路走回崑崙山,在山腳下一個濃陰蔽月的地方,有一處簡樸的宅院,好多年前,他就這般生活的,生命真的是一場輪迴,大起大落,回到最初。
房間並不寬敞,甚至是狹促的,可在這五六米見方的地上,卻擺滿了酒罈。每次上山去,他都會摘些桃花回來,釀成酒。如今,桃花謝了,酒也醇了。只是無人分享。素骨取下背上的竹簍,坐到地上,望著這些酒罈,然後撕開了其中的一個封口,倒在了碗裡。
猶記得,師父總是對他道,骨兒可願陪為師喝一杯。說話的時候,下頜上方那抹淡淡的微笑。
願意。願意的。他笑了笑,在心裡道,然後一飲而盡。
或許,年少的夢終歸是要醒的。
無論是當年的琉刖還是今日的琴重華。
夢,就是夢。
素骨不勝酒量,連喝了幾碗後,就把自己灌醉了,東倒西歪的倚在酒罈上睡去了。他的嘴角向上微微彎著,像是夢見了什麼開心的事,睫毛輕輕的眨動。月光靜靜的從窗欞傾灑進來,覆在他的身上,一層淡淡的銀輝。
很靜。山中的夜晚總是安靜的令人徒生點點憂傷。
然後,少年的眉目忽然蹙了蹙,像是在夢裡經歷了什麼煩擾的事。
隨即,他的眉頭深深的鎖起來,眉心擰成一道淺痕。手指也跟著輕微的抖動,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下一秒,他忽然睜大了眼睛,猛然驚醒。頭痛欲裂。他捂著頭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急促的喘息著,一幕幕,掠過他的眼前。
那,是真的麼?
為什麼……
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劇烈的痛楚並未減輕這一刻的驚惶。
似乎,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年被抹去的記憶。
那般真切的浮現在面前,一分一秒。
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庭院,人們都在四散奔逃。一個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在驚慌無措的大聲哭泣。無處可逃。血流成河。
孩子在大聲的哭喊著爹孃,可爹孃早已慘死於他人的劍下。
他不知道該逃向哪裡,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極度的恐懼令小小的身體顫抖不停。
“少主——快跑……”一張佈滿鮮血的熟悉的臉在聲嘶力竭的朝他喊,隨即人頭滾落,就落在他的腳邊。
孩子什麼都做不到,他只是站在原地大哭。
這時,一個身影朝他撲了過來,他甚至沒看清那人的臉,就被撲倒在身後的柴堆裡,那人死死的壓在他身上,隨即,溫熱的鮮紅的液體從衣服裡面流出來,身上的人漸漸冰冷,可仍舊保持著這個護衛他的姿勢。
風聲鶴唳。一片嘈雜。他一動不敢動,被壓得幾乎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漸漸安靜了,他從屍體下爬出去,順著柴草的縫隙望出去,地上流淌著暗紅的濃血,橫屍滿地,他找不到爹孃。
這是他第一次目睹了死亡。在四歲那一年。
以這般慘烈的方式。
就在這時,一個高瘦的黑色影子擋住了他面前的微光。
那,黎明破曉的晨光。
血色黎明。他在望著他。所有人都死了,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彼此對視。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有著神祗一般好看的眉眼。
那雙漆黑的眼睛,比夜空還要深邃,比星辰還要燦耀。
可,他的手中卻握著一把滴血的彎刀。
鮮血順著刀鋒的弧度緩緩的低落在地上,一點點暈開,就像綻放的赤梅。
他不知道這個少年是誰,又為何要久久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