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侵上心頭,瀰漫開來。
八九月的深秋,是蘆葦蕩裡最富態的時候。
蘆葦的葉子,邊緣已經悄悄的發黃,好像鑲了一道金邊。
蘆花正好恣意開放,隨著微微的秋風像潔白的雪花漫天飄灑。
荷塘裡的荷葉大部分已經殘敗,只有荷葉間的蓮蓬,像一隻只拳頭,伸出水面,顆粒飽滿,惹得塘邊的小孩子們,垂涎欲滴。
水面漂浮的水草和水榨的葉子卻還是深綠色的,上面開放著一簇簇各種顏色的小花,透出一股股醉人的芳香。
漫天飛舞的蘆花裡,一群人過了孝婦河上的小石橋,宛轉走向蘆葦蕩中間的那條小路。
前面是四個揹著長槍的家丁模樣的人開路。
兩輛騾子拉著的轎車一前一後,跟在後面。
馬車後面又跟著兩個挑著擔子的人,擔子裡挑著一些廟裡供奉的福禮,香燭,香油,還有舍給廟裡的兩擔糧食。
陶土虎挑著兩擔福禮,晃悠悠地走在後面。
微風掀起籮筐上蓋得青布,可以看到前面的籮筐裡有毛刮的乾淨的豬頭,用點心匣子盛著的點心,還有各種時令鮮果和乾果。
後面的籮筐裡,都是一些鮮豔的女工活,有用綢緞做的神仙鞋,有用細布做的中間裝著麥粒的神仙娃娃。
旁邊一起的青年是同村的陶新意,他是陶土虎從小一塊光著屁股長大的玩伴。
他挑著兩擔舍給廟裡的穀子。
他們倆一同在家做短工。
澆地的活完成以後,陶土虎就在吳大橋家做了短工,按照管家吳海的安排,有時到地裡掰玉米,有時到荷池裡去摘荷葉,反正碰到什麼活,就幹什麼活,不是很重,而且很零碎,所以並不是很累,體力上還是受得了的。
今天是九月初四浴佛的日子,而且又是吳大橋爺爺的祭日,所以每年這個日子,吳家的爺們們在家裡祭祖上墳,吳老太太卻要帶上家裡的女眷,到孝子山上的孝子裡燒香祈福。
前面車裡坐的是吳老太太和吳大橋的姨太太王氏,也就是吳挺堅的生母,還有兩個丫鬟,後面車上坐的是小姐青鵝和她的丫鬟秋紅。
吳大橋的原配是王村的大戶王培福的女兒,過門後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就是青鵝。
不想有一年,土匪黑夜來襲,受了驚嚇,就病倒了,漸漸地就成了癆病,整天彎著腰咳嗽不止,人也漸漸地乾瘦起來,後來,就把家事全部交給了姨太太王氏,自己整天坐在家裡的佛堂裡,燒香唸佛,一般的事情,就不拋頭露面了。
陶土虎挑著擔子,和陶新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慢慢悠悠的跟在馬車後面。
忽然,後面馬車上的轎簾開啟來,一個小姑娘從車廂裡鑽出來,半蹲在車轅上,正是丫頭秋紅,她朝陶土虎笑一笑,招招手,喊道:“哎,你往前趕一下,把筐靠過來,”
陶土虎緊趕幾步,把筐湊過去,小姑娘伸出手,揭起筐上蓋的青布,麻利的在裡面翻找東西。
“秋紅,拿那個綠緞子做的,扎藍頭巾的那個。”一個姑娘揭開轎簾,露出半個身子,對那個小姑娘說。
陶土虎一看,是小姐青鵝,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藍緞子做的半大旗袍褂,更是顯得臉色白裡透紅,忽閃的大眼睛煞是有神,她朝著陶土虎看了一眼,臉微微一紅,就鑽到車廂裡去了。
“哎,找到了,”秋紅翻找出一個拜神用的福娃娃,抱在懷裡,也鑽進去了,不一會,就聽到車裡傳來一陣的嬉笑聲和打鬧聲。
陶土虎看到青鵝陽光純淨的樣子,心裡也漸漸的活泛起來,一邊走路,一邊四處觀看起湖裡的景色來。
此時,正接近中午,秋高氣爽。
藍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幾排大雁嘎嘎叫著往南方飛去。
河邊的楊樹也黃了葉子,紛紛落下,像黃色的蝴蝶輾轉飛舞,落在水面上,順著輕微的波紋蕩向遠方。
“土虎哥,我們要幾隻蓮蓬來玩,你幫俺採一支來吧,”不知何時,青鵝又從車裡鑽出來,笑著對陶土虎說。
陶土虎往兩邊一看,正好路過一片河池,就向著青鵝點點頭,把擔子放在地上,來到塘邊,脫下鞋,捲起褲腿,下到水裡,採了十幾個大大的蓮蓬,用塘邊的蒿草纏起來,挑起擔子,再去追車子。
青鵝接過蓮蓬,緊緊地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土虎哥,這個你們吃。”說完,就拿起一個白汗巾包遞給陶土虎,又貓腰鑽到車裡去了。
陶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