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蓮蓬還在池裡沉浮著,凌霄然突然覺得有些冷意,雖說這是春夏季節,卻恍如冬天。
溫瑾漪撫著沙發上那細細的絨毛,她淡淡地說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最好明天之前就離開上海,我讓人送你到香港再轉機。”
聽罷,凌霄然便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顧公館,門廊越變越小,直到在視線裡變成了一個素白色的小點。
雨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小兵向人拿了把傘,便撐在了凌霄然的頭上,水沿著傘骨而落,變成了細密的珠簾。
飛機在頭頂略過,那爆破聲真切地就像在身邊響起一般,凌霄然終究還是回去了,終究還是沒能送顧煜城的最後一程。
一輛黑色的大車在街上行駛開來,凌霄然正好過了馬路,便沒再留意,轉身就沒入了巷口。
黑色的車蓋上是一朵白色緞帶系成的大花,復迭在一起,美則美矣,倒是太過素淨。裡面躺著顧煜城的遺體,傅弘文坐在車子的前座,一臉的疲憊以及悲傷。
他沒有想到終有一日他接到的命令便是帶著顧煜城去火化。
……
火化的儀式很簡單,所需的時間也並不長,只不過將一個人換成了一盅骨灰罷了,玉白色的骨灰盒裡,裝著傅弘文此生最仰慕的人。
即使這個人從來一番心思都是放在凌霄然身上,而最後親手葬送他的,不過也只有他而已。
傅弘文抱著骨灰盒在車廂裡流著眼淚,很安靜的,一點都不明顯。
開車計程車兵並不敢作聲,他將車駛到半路的時候,傅弘文卻突然說道:“你先帶著這盒子送給夫人,我去找逸峰先生。”
士兵不敢怠慢,只得點點頭:“是。”
傅弘文隨後就開啟車門下了車,沿著這江濱走去,淡淡的霞光出現在天空中。
霓虹燈還沒上,這霞光便有些呈現出透亮的美態,算起來現在不過是中午時分,如此早出現霞光確實罕見。
傅弘文穿著一身的軍裝,在江邊走著,江上的渡船偶爾發出嗚鳴的聲音,上面擠滿了人群。
到最後,上海還是守不住了。
他在江邊的堤壩站了一會兒,都是這樣的時勢,誰還管得了其他人如何,天空的霞光隨著天色漸暗,竟然也湮沒在烏雲中,糾纏在一塊的模樣。
江裡的水波漣漣跌宕,傅弘文抽出了腰間的手槍,然後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砰!”的一聲,響徹了黃浦江邊,傅弘文整個人掉進了江水中,一抹鮮紅正好與霞光相耀,絲絲縷縷地在水裡盪漾開來。
……
其實他一早就有這個打算,在接到總司令去世的訊息的時候,他一輩子要追隨他,那就要踐行到底。
不然的話,他留在這個世上也沒多大意思,因為他不是凌霄然,顧煜城肯定不會怪他丟了自己的性命。
顧煜城從頭到尾,只希望一個人好好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1 章
95軍的卡車駛進了奉賢,他們最多隻能撐到明天的黎明之前。
顧公館裡的人還在收拾著東西,有些屬於燁霖的物件,溫瑾漪就燒了給他,希望他能走不那麼狼狽。
僕人們從房間裡搬著東西,其中是一副遮著白布的油畫,一個夥計問道:“夫人,這幅畫是要燒了還是要帶走?”
溫瑾漪掀開白布一看,正是那幅平時燁霖視為珍寶的畫,她擺擺手,然後道:“燒了罷。”
“是。”
僕人將畫拿到火堆附近,溫瑾漪看著,卻想起往日她與燁霖說的話——
“這幅畫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只能算一般,你怎麼就天天掛在辦公室裡,也不嫌俗氣?”
“這是子墨送的。”
“你要是惦記著他,那就不要用白布蓋著,怪難看的。”
“習慣。”
“……”
溫瑾漪突然站起身來,她對著那僕人說道:“別燒了,那幅畫我帶走。”
她終究是不忍心將燁霖最視若珍寶的東西燒掉,那還不如將畫帶往瑞士,陪她共度餘生。
燁霖的骨灰剛剛送到溫瑾漪的手上,下一刻就接到了傅弘文跳江的訊息,她搖搖頭,輕輕地摸著那白玉的盒子,卻是哭不得,也笑不得。
逸峰處理好事情後也匆忙地趕回來,他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雨水,然後道:“都什麼時候了,何敬辭還惦記著貴州那管理所的人。”
溫瑾漪抱著盒子,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