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老頭不是什麼好人,見亨利神父又被對方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出言問道:“西恩神父,請問賑災所在哪裡呢?”
亨利神父瞟了他一眼,也向西恩投去了詢問目光。
西恩神父早見到了蘇繼雲,這時便皺眉問道:“這位是?”
“他是”亨利神父頓時大為尷尬,也不知道怎麼介紹蘇繼雲。哪知蘇繼雲倒沒怯場,朝著西恩神父低頭道:“我是亨利神父的助手。”
“哦,什麼時候入教的?難不成在法國?剛才亨利神父說是上午才到。”西恩神父看著這俊秀的中國青年笑了笑,眼底暗含了懷疑。
蘇繼雲倒是面不改色:“不瞞您說,我跟亨利神父是在郵輪上相遇的,還沒來的及施洗,亨利神父教義講的太好了,確實是讓人醍醐灌頂、心悅誠服。”
巧舌如簧的講了一長串,蘇繼雲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真誠笑容,要不是知道事實,亨利神父都要信以為真了。不過西恩神父聽完倒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教徒是不嫌多的,這個中國青年看起來也是乖巧伶俐,亨利初來乍到,倒是可以讓他去幫忙。
交代了賑災會的相關事項,西恩神父出門離開了。修女過來把這二位引到了客房,囑咐亨利神父待會去副樓餐廳用餐。
門一關上,亨利神父放下箱子道:“傑瑞,你剛才跟西恩神父撒謊,這樣不好。”蘇繼雲教過他念名字,不過亨利神父總是讀不大準,最後蘇繼雲就只有預設了這一外國名字。
聞言蘇繼雲滿不在乎的點了點頭,幾步走到衛生間去。
亨利神父皺了皺眉,聽到裡面傳來了水聲,蘇繼雲的聲音響了起來:“神父,這邊客房有浴缸呢,還有熱水。”
亨利神父跟著走了過去,看他在洗臉池邊撩了點熱水在撲倒臉上,忍不住出言問道:“你真的不回家了?不找你父親母親?”
蘇繼雲抬手擦了把臉,睫毛溼漉漉的根根筆直,目光卻是生冷:“我沒有家,爸媽早就死了。”說完,他靠在牆上定定的看著亨利神父道:“神父,我沒地方去呢。”
亨利神父一時間感覺心亂如麻,明知道對方的話裡沒個真假,還是閉上眼睛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以長輩憐憫疼愛的語氣安慰了蘇繼雲一番。以他的年紀也夠做對方的叔叔了,不過亨利神父總感覺對方像自己的小孩子,縱然他從來不曾結過婚。
蘇繼雲駐足聽了不出十秒,伸手在池子邊的毛巾上蹭了蹭,歪著腦袋笑道:“神父,我肚子餓了,去吃飯吧。”
亨利神父閉了嘴,感覺自己一腔好心全餵了狗,看著蘇繼雲一步兩個個臺階的跳著往餐廳走,亨利神父有點挫敗,同時在心裡認定這傢伙肯定是在騙人,有誰提到已逝的父母會這個樣子呢。
幾天之後,蘇繼雲跟著亨利神父去了另一家教堂,教堂設在英法租界邊緣,是個古老斑駁、骯髒破舊的建築,平時並未有很多人前來禮拜,不過最近算是漲了點名氣,因為新設的賑災辦公室就在這裡。
這一年皖北、魯北連發旱災蝗禍,饑荒之下,盜匪蜂起,不少人背井離鄉流亡到了上海。不少商家教友自發捐款濟貧救災,教會也辦起了共濟堂。
亨利神父懷著顆救濟之心到了這裡,一下子便找到了用武之地,稍作休息便開始組織活動籌款準備,忙成了一根孤零零的陀螺——他那冒牌助手起初還幫著他做些事情,過了幾天便不見了蹤影。亨利神父以為他是出去貪玩去了,也不去找他。反正到了晚上總能聽到隔壁開門的聲音,有時候蘇繼雲還會敲門給他送些點心。雖然是神出鬼沒,人倒是改頭換面了一番,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錢。亨利神父想估計他只是缺個住處,過不了一陣子便會搬出去了。
一個月後,簡易的保育院建了起來,房子是個老舊的醫院改成,只在門廊外牆做了修葺,不過好歹醫護人員是請來了,病床支架也籌集了一部分。掛著紅綢大花簇新匾額掛在大門旁邊,看起來也算可以了。西恩神父請了不少政、商兩界人才,大家其樂融融的立在醫院門口,統一的是冠冕堂皇。
蘇繼雲輕輕推了一把亨利神父:“神父,你怎麼不去合影?”
亨利神父轉過頭微笑著沒說話,蘇繼雲附耳過去嘰嘰喳喳道:“神父,你看那個戴帽子的商會會長,像不像只金魚,只要照相機一誇嚓,他就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怕也變成金魚樣?”
說完,他低聲叫道:“看,又成金魚了!”
亨利神父扭頭看他笑得兩隻眼睛都成了月牙形狀,面板在陽光下泛著清透白皙,一點都不似最初自己在法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