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1 / 4)

此刻看來,你所說的話,沒有一件是錯的。

只可惜,一切為時已晚。

苻堅慢慢地放下燭臺,轉身走回案前。再度深陷進座椅裡,只覺得整個人異常地疲憊。回京的這數月時間裡,他幾乎未有一夜是真正安眠的。戰報不住地自各處傳來,卻盡是反叛或者戰敗的不利訊息。

閉上眼睛,幾乎可以聽見自己足下的土地正在分崩離析的聲音。可是他身為帝王,居然什麼也做不了。

這聲音日夜折磨著自己,教他無法安眠,教他如何安眠?

許久之後再度睜開眼,伸手拿過案上的茶水輕啜了一口。

茶是碧螺春,雖然已然涼了,卻仍足教人口齒餘香。

苻堅垂著眼,定定地盯著那茶水,恍然間腦中卻忽地閃過一個白色的身影來。

那人曾驚:陛下,這茶乃是我方才飲過的,豈能……

那人曾言:陛下的茶,豈容旁人來沏?

那人曾怪:陛下,茶若只這麼飲,那滋味可就欠了許多。

那人曾笑:那不妨……讓我教教陛下罷……

唇齒間的氣息,肌膚相貼的觸覺,彷彿一伸手就可以觸及,可是那御鳳宮,卻已然空了十年。

心頭忽地一陣落空。苻堅想起什麼,忽地回過神來,揚聲喚進了宮人。

“陛下有何吩咐?”很快,宮人伏首在他面前。

“平陽太守慕容衝,可有下落?”苻堅垂眼看著他,片刻之後方才開口。

“回陛下,暫未有下落。”

話音未落,苻堅已然將手中茶杯猛摔在了地上。

“月餘之前便是這般結果,今日為何仍無下落?平陽區區之地,尋個人豈有如此之難?”自打聽說有一支流寇自平陽起事之後,他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往平陽接回慕容衝。

心知慕容衝畢竟是他苻堅的人,勢單力薄,難保不會為流寇所擒。

“回、回陛下,”那僕人嚇得聲音裡多了幾分顫抖,“流寇生事,平陽已是一片兵荒馬亂。平陽太守官邸此刻已空,實在難以尋得……”說到末尾聲音已經不由得弱了下去。

然而苻堅一怒之後,此刻已然強忍著平復下心緒。心知此刻縱是將派去搜尋的人盡數殺了,也並無半分意義。

他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何種感覺。漫長的等待之中,只覺得彷彿被什麼一直提著,在空中高懸著,四無憑依。

尋不到他,便愈發想念他。苻堅這些日子常常在想,在自己身邊空無一人的時候,在自己最需要將他抱在懷裡汲取一絲安心的時候,那人卻偏偏不在,偏偏生死未卜。

或許這便是報應罷,自己在他最不願離去,在自己最不願讓他離去的時候送他走的報應。

有時候他會想,慕容衝一定是在和自己賭氣,分明知道自己尋他,卻故意藏匿起來,讓自己著急一段時間。然後有朝一日,他會突然現身在自己的宮門之外,含笑對自己喚一聲“陛下”。

然後,自己無論如何,再不會放他離開半步。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心裡“慕容衝只是在流寇作亂之中逃散失所”的這般念頭,在無止無盡的等待之中,似是快要被消磨殆盡了。

“罷了。”苻堅忽然嘆息一聲,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讓他們繼續找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論是生是死,都要給孤一個結果。”

他不願相信慕容衝會死,可是,他已別無辦法。

縱然見到的是他的屍身,或許無論如何,也好過這等待的煎熬和折磨。

*****

沉悶的擊打聲自營帳內隱隱傳出。每一聲落下,便伴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沉悶,淒厲,沉悶,淒厲……此起彼伏,教帳外看守的兵士聽著也不由豎起了汗毛。、

他們對此情此景已然太過熟悉,只是聽著,便足以想見帳內挨軍棍那人皮開肉綻的樣子。

不知道如此這般持續了多久,那慘叫聲逐漸變得沙啞,微弱。然而那軍棍的擊打聲似乎卻並不會因此而停止,仍是一下一下地,有節奏地,孤獨地持續著。

半柱香的時間後,直到所有人對那千篇一律的聲響都幾乎麻木之後,聲音才戛然而止。

帳外的人的心隨著那聲音一同落下,同時又不由暗自嘆息:三百軍棍,這天底下如何有人能撐得下去?名義上雖說不是死刑,然而實則倒也與之無異了。

一月之內,已經是第三個人了。不過是因為一時貪心,搶了附近百姓的軍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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