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將彼處洞穿。然而慕容衝翻滾下馬之後,卻是藉著夜色的遮掩,悄然將箭簇生生拔了出來。
然後他抬起頭,便遠遠地看見苻堅立於月色之中,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於是他知道,無論傷口如何疼痛,血如何流,自己都不能露出半分痕跡。
畢竟他是燕軍的統帥,他若倒下,必傷全軍士氣。然而這卻並非全部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慕容衝絕能不容許自己在苻堅面前,顯露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孱弱之態。
過去在宮中的那兩年裡,自己在他的各種凌虐和折辱下盡失了高傲和自尊,在他的胯…下顫抖過,哭號過,哀求過,求他放過自己,甚至求他殺了自己……而那只是過去了,此時此刻的自己決然不復當年。他要做的是高高在上地將對方踩踏於足下,又怎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顯現出半分不支來?
更何況,他心知只要自己露出分毫受傷的破綻,苻堅便定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正如同他無論如何,也不甘願在殺入長安城之後,那般生生地撤退出去。
可是腰腹流出的血液,無時無刻不將他周身的力道一絲絲抽走。他深知,自己無法支援太久,哪怕是多留一刻,自己便有可能生生昏倒在這裡。
不,這是他決然無法容忍的。所以縱是有千萬種不甘,他還是下了撤退的命令。
然後用盡最後一絲氣力,一把火點燃了長安南面的長街,阻住了秦軍追擊的腳步。
再如何遺憾,今日也只能至此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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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延請來了大夫給慕容衝包紮好傷口,那大夫看過之後,只道傷口十分深重,雖無性命之虞,卻著實需要好生靜養一番。
慕容衝靠在床邊,面色裡仍是沒有什麼血色。微閉著雙眼聽著大夫的叮囑,卻自始至終只是沉默。
伸手慢慢地按在右側腰間,疼痛隨之散漫開來。五指緩緩上移,撫上右胸那一處跟隨自己太久的舊傷。不知為何,腰腹間的疼痛,似是也隨著自己五指的移動蔓延到了右胸。
這些年來,那親手洞穿自己右胸的那一刀並未真正地退出自己生命而痊癒。實則每逢天氣寒涼的時候,右胸口便會有些隱隱作動,然而這種疼痛分明存在,卻又不著痕跡,彷彿早已融入自己骨血之中,無法輕易地分離開來。
時日久了,便也已然習慣。
可是今日,右胸口卻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只覺得用力呼吸之下,竟也會連帶起幾分隱約的疼痛。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莫非是前日收的那新傷,竟再度牽動著舊傷復發了?
五指不動聲色地在按住那舊傷疤,面上卻仍是平靜如常。
而面前的大夫仍是滔滔不絕地叮囑著休養事宜,慕容衝此時方才側耳細聽,半晌之後打斷道:“孤何時能重回戰場?”
那大夫聞言笑了起來,道:“陛下這傷……十日之後方才能下床走動,若要盡數痊癒,只怕需得半載的時日。至於上戰場……一時半會兒萬不可心急。”
慕容衝聽出他話中之意,只是默然頷首。實則這傷有多深重,他自己心裡亦是明白。只是……搖頭輕笑了一聲,只對大夫道了聲“有勞了”,便將人辭退出去。
大夫推門而出。一直候在外面的韓延引著他從後門離去之後,片刻之後推開門走進了房間。
“衝兒,那大夫這一個月每日都會前來替你換藥,我叮囑過,絕不會走漏風聲。”韓延走到他床邊坐下,道,“這幾日你便好生休養一番,待到……”然而他話未說完,慕容衝已然掙扎著慢慢地下了床。
“衝兒,你……”韓延怔住,剛欲開口阻攔,卻忽地想起這一幕太過似曾相識。於是他只是自嘲地笑了一聲,道,“衝兒,你就如此急不可耐麼?”
慕容衝站在床邊,慢慢地披上外袍,平靜道:“我受傷之事,不能讓苻堅知曉,便連這軍中,也不可走路半分風聲。”
韓延看著他毫無神情卻是慘白如紙的面容,心知這必定是由於隱忍到了極致,才會平靜至此。頓了頓,嘆息一聲,走上前去,拿開他動作遲鈍的手,替他一點一點繫好了衣袋。
待到打理好衣著之後,慕容衝抬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便徑自轉身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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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只在燕軍趁夜攻入長安的數日後,秦太子苻宏便主動請纓,率領大軍進攻阿房。苻堅心知那日為了救火,讓慕容衝從掌中生生逃走,苻宏今日之舉多少有些請罪的意思。然而對此,實則他心內亦是惋惜無比,故應允下來,只是對方離開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