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兵入山而來,然而雙方在之後卻鮮有大戰。除卻慕容永在慕容衝的示意之下,對秦軍伏擊了數次,小有戰果外,便再無其他。然而秦軍每每在小戰之後,便大有退走長安之勢頭。然而似退未退,卻終究盤桓在驪山周遭。
這對慕容衝而言,簡直仿若來自苻堅的一種邀請。邀請他一路追擊,直至再入長安,直至兵臨城下。
這種念頭似是有些荒謬,但浮現出腦海之時卻又顯得如此真實。真實到如同默契一般,他幾乎不加懷疑,便足以認定如此。
或許腦中原本便存了這般念頭,心知自己終有一日,必會重回城下,同他決一雌雄,不死不休。自己這近三十載的人生,不正是為此而存在的麼?
每每念及此,胸中的便有一股熱血在湧動,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地興奮起來。
然而他此時卻必須按兵不動。畢竟他深知,韓延於阿房城中調動兵力尚需時日,在那之前若硬碰硬地同秦軍對戰,是絕無事成勝算的。故在他回來之前,自己必須等待,即便你自己並不享受這等待的過的過程。
五月,韓延率領八萬人馬前來會師,加上慕容衝慕容永手中的兵力,共計十萬餘人。秦軍見狀,便果如慕容衝所猜測的一般,立即撤兵退回長安。
由是慕容衝親自掛帥,封韓延為左將軍,令集結部下慕容永、高蓋、段隨等人。只在原地稍稍整頓數日,便立即揮師,開進長安。
慕容衝打馬在前,一步一步地走出驪山。回頭看著自己身後那蜿蜒行進的大軍,內心忽然一陣快意,不由得慢慢地笑了出來。
自打上次城下之戰,一別已是半載有餘了罷。
苻堅,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與孤相見,那麼孤便敬謝不敏,再同你會一會罷。
只願此番相見,是你我之間的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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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軍十萬人馬開向長安的訊息,很快傳到了宮中。
苻堅看罷戰報並未說話,卻是驀地大笑了一聲,然後將布帛緊緊地握在手中。
這一刻,於他而言,亦是等了太久。
這些時日,眼看著一波一波湧入長安的流民,他漸漸地將一切想得清明瞭許多。既然這一切的屠戮皆是因他二人的恩怨而起,既然一切終有一日不可避免,那麼便不如早早做個了結罷。
倘若繼續拖延遲疑下去,只會連累更多的人。他知道慕容衝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找自己復仇,而他自己亦是無法再等待下去。不僅僅是由於關中數月無雨,一場大旱已是顯而易見,也只因,眼睜睜看著想要珍視的人因為恨著自己而奮不顧身,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改變不了。這樣的冷靜,簡直是一種折磨。
故他主動派兵進駐驪山,卻只是騷擾挑釁,然後詐敗退守。而此時此刻,慕容衝當真來了,可見他也以明白自己的意思。
二人之間,或許或多或少,是有一些默契的。哪怕這種默契,是建立在你死我亡的抉擇之上。
然而無論是輸是贏,他苻堅需要的是一個結果。
吩咐眾將築好防禦工事,苻堅起身穿上鎧甲,在城中略略巡視了一番,以安定城中人心。直到有偏將來報,說燕軍已陳兵城外時,才立即帶人上了城頭。
驕陽熱辣非常,卻一絲風也無。苻堅方一立定,便看見地平線處的滾滾沙塵,而沙塵掩映之後,是隱約可聞的喊叫聲和馬蹄聲。
苻堅轉過頭去,斬釘截鐵道:“傳令下去,開城迎敵!”
“是!”偏將得令,匆匆轉身離去。
“慢!”而此時,太子苻宏卻忽然走出,果決道,“父王,請容我出戰!”
苻堅看著他,忽地想起過去在戰亂中接連死去的兒子們,喪子之痛,這麼多年過去了仍是如此清晰。所以他略一遲疑,終是搖首道:“你先留在城中,見機行事!”
苻宏皺眉,正欲開口,而苻堅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輕嘆一聲道:“你是太子,孤今日的一切,日後是需得你來擔負的。你……不可貿然出戰。”
言雖未盡,其意卻是再明白不過:他苻堅,不可後繼無人。
苻宏聞言,立在原處,盯著苻堅面上複雜卻只是一閃而過的神色,一霎愣住,不知作何言語。而正值此時,城下的鐵蹄聲已然越發清晰可聞起來。
苻堅舉目望去,已然可見那鐵甲之中分外顯眼的白色身影。那身影策馬在原處不過稍稍一頓,長劍一指,身後千軍萬馬便飛奔而來,很快將他隱沒在後。
沒有分毫的猶豫,甚至,已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