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住了許多年。
方銘在趙慎的示意下上前叩門。嚴子溪似乎沒有料到會有人來訪,隔了許久才出來應門,見到門口的趙慎,頓時露出驚詫的神色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趙慎竟找到了這裡。
外頭雨大,趙慎有方銘跟著,雖然沒有淋到多少雨,但素來考究的衣襬上也沾染了不少泥漬,顯出些難得的狼狽來。嚴子溪動了動嘴,終究沒說什麼,只嘆了口氣把人領進門。
穿過院子就是一間不大的堂屋,屋裡雖然東西陳舊,倒也算是整潔,空氣中還瀰漫著一絲淡淡的皂角香氣,一看就知道是剛剛經過清掃。趙慎也不挑剔,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雙眼睛不住往四下裡打量著。
嚴子溪見他坐下了,便遞了塊乾淨的帕子讓他擦身,自己則轉身往後院走去。他這一去隔了許久才回來,手裡提著一個小小的罈子。趙慎正欲詢問,就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清甜酒香。
“山裡頭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王爺,好在家母在世的時候釀了不少桂花酒埋在後院,你們主僕一路山上,多少總會受寒,喝些熱酒正好暖身。”嚴子溪將酒罈開啟,屋子裡便溢滿了香氣,甘醇之中,還透著些桂花香。
趙慎低頭嚐了嚐,雖然不是什麼好酒,但勝在清冽自然,且後勁不大,即便不是十分善飲的人也能喝上幾口。趙慎一路上山,這會也確實是渴了,一連喝了三碗才笑著說道:“伯母真是巧手。這酒清香撲鼻,若在螃蟹肥美的時節拿出來飲用,倒別有一番滋味。”
“在這深山老林裡,哪能有什麼螃蟹?以前住在這裡的時候,每到天寒出門不便,母親就會溫了這酒來喝,不過是為了暖身罷了。”嚴子溪搖了搖頭,見趙慎一口氣灌下了三碗酒,不由失笑,暗道幸好這酒後勁小,否則他今天怕是要招待一個醉鬼了。
趙慎坐了一會,見嚴子溪神色從容,原先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笑道:“我昨天遣人去書院找你,聽說你上山來了,不太放心,就帶著方銘親自來看看。這裡許久沒人居住,免不了要好好打掃一番,多了我們兩個人,你也有了幫手不是嗎?”
嚴子溪怎會找他打掃屋子?但見他一番好意,心裡也頗為感動:“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來來去去也都習慣了,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不過你們今天實在來得不巧了,外頭雨大,夜裡大約少不得要在此處將就一晚了。”
趙慎巴不得留下同嚴子溪說說話,聽了這話立刻笑道:“留下有什麼不好的?到了晚上,咱們還能一起喝一杯。否則你一個人在這裡,大約只能聽著對面山頭上的老和尚敲鐘入睡了。”
“年年都是如此,哪裡會覺得孤單。”嚴子溪淡淡道。
“子溪每年今天都一個人上山?”
嚴子溪神色寥落地點了點頭道:“大太太一直忌諱我母親,自然不會記得今日,我又何必自己去找不自在?侍墨倒是總吵著要來,不過他也不懂這些,跟著來了反倒礙事。”
趙慎嘆了口氣,暗道往後的每一年,自己都要好好陪伴著這人,再也不讓他露出這種落寞的神色來。他沉默著環視了一週,見堂屋裡並沒有陳列出香燭瓜果一類的祭品,不由有些訝異。嚴子溪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一般,輕聲道:“什麼祭奠王母不過是個幌子,我來這裡,只是想一個人清靜清靜,這裡畢竟是我和我母親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在這裡待著,就好像還在小時候。”
趙慎目光溫和地看著他不說話。嚴子溪看似冷冷清清,實則十分看重感情,別人對他好一分,他便要回報十分。這樣一個人,本就應該被人放在心尖上對待。然而,從出生到現在,嚴子溪又享受過多少親情?唯一一個毫無保留對他好的,怕還是嚴府那個早已去世多年的二姨太。
以往的時候,趙慎總是十分享受和嚴子溪一起談天說地感覺,可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他卻只想這麼靜靜地陪著嚴子溪,不說話,只要一起坐著,感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就行。
山裡的夜晚似乎來得特別早。趙慎決心陪著嚴子溪,一入夜便叫方銘傳了訊息回去,讓驛館的眾人不必擔心。自從上次出了邵千鈞的事情,大家做事都多了一份謹慎,趙慎一夜未歸,若是半點訊息也不傳回去,怕又要引起一陣恐慌。
到了晚上,下了兩天的雨反而漸漸停了下來。不一會兒,漆黑的夜空中甚至出現了月亮的影子。或許是因為剛經歷了一場空山新雨的關係,院子裡的空氣顯得格外清新,一陣陣微風拂過,還帶著些尚未散去的涼意。趙慎忽然起了興致,拉著嚴子溪來到院中,還吩咐方銘取了些桂花酒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