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會在此地遇上此人,謝姓騎士看來總在魂遊天外的眸子微微一亮,多了分淡然歡喜。馬鞭順手插在腰間,走了過來。“久違了,沈。”
沈姓少年露齒一笑,向旁邊兩位同桌的客人抱歉頷首。“他鄉遇故知,兩位不介意在下在這裡再添一份碗碟吧。”
青衫秀士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自動將自己這邊佔了大半桌面的杯碟碗勺收攏了些。
沈姓少年再次向兩人抱歉地笑了笑,招呼小二添副碗筷再添幾道菜,這才請謝姓騎士入座。
雖說是兩人是他鄉遇故知,卻也不似是極親熱的夥伴,尤其謝姓騎士,除了初見面的招呼,連寒喧都沒有一聲。沈姓少年見怪不怪,只是微笑地看著他,目光柔和而喜悅,似是心滿意足。
官道旁的小酒鋪,能點的也就那麼幾樣滷味鹹菜,頂多熱炒些生菜什麼的。小二很快就將沈姓少年要的菜送過來,桌面立時盆碟相堆,菜汁濺敞,擁擠得不象樣。但在這種時候,任你王公貴族也作不出更多的強求,謝姓騎士無甚不可地開始下筷。
他吃起菜來細嚥慢嚼,速度卻極快,三兩下便風捲殘雲。沈姓少年陪著吃了幾口,停著斛酒時,歪著頭,隨意問道:“謝兄如此風塵僕僕地趕路,不知欲往何方?”
謝姓騎士進食告個段落,聞言微一皺眉,淡淡道:“論劍大會。”
旁邊那兩位青衫秀士有意無意地抬起頭來,看了兩人一眼。
“論劍大會?!你說君山重九論劍大會?!”沈姓少年咳了一聲,臉上表情怪異,似笑非笑。“難道謝兄不知道麼?”
謝姓騎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剛從南疆趕回來。”
“哦……”沈姓少年點了點頭,突然撇開頭悶笑了起來。
謝姓騎士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又是尷尬又是羞怒,喝了聲。“沈焱!”
“別誤會……”沈焱才說半句,又噗哧噗哧地笑了起來,好半天才止住。“謝兄莫誤會,我不是笑你,只是想起此事便覺有趣……謝兄可知君山瀟湘山莊的秋莊主,曾宣佈要在重九論劍大會前藉著地利先辦場小論劍大會,為他獨女秋離衣招親?”
謝姓騎士不知他為何說起此事,想了片刻,點頭。“有聽過。”
沈焱又笑了起來。“秋莊主要辦小論劍大會,武聖莊柳殘夢作為他的兒侄輩,自然也該出席捧場。結果柳大少竟與人合謀,幫助一個白衣小子贏了這場大會,又哄又騙地讓秋莊主在天下英雄面前承認了這樁親事的有效。”
謝姓騎士不耐地皺起眉,無聊的眼神送過,似在說,閣下何時也變得這麼東家長西家短了。
“接下來才是重點 ̄”沈焱笑得陽光萬里。“你道那白衣小子是誰?!她就是秋離衣本人!這下可好,秋莊主曾被柳殘夢激得板上釘釘著說——這白衣小子不死,秋離衣絕不另嫁他人!”
“咦!”謝姓騎士聽出奧妙來,不由問道。“那結果……”
“結果自然是秋離衣自己娶走自己,秋莊主招親的如意算盤打空,又丟了個大臉,那個火氣之大,如果柳大少還敢留在當場,保證會被拆成十七八塊拼也拼不齊——你沒在場不知道,秋莊主平日望之儼然既之也溫,那天破口大罵聲震群峰,連悟心大師的獅子吼都比不過。柳大少不是笨蛋,當然是連夜遠遁,放話說十年之內絕不再進君山一步,以為謝罪。”
“柳殘夢跑了?”謝姓騎士沒想到堂堂武聖莊莊主居然也會幹出如此無品之事,不由啞然。
“現在你知道了吧,論劍大會的主辦人都跑了,還能論什麼劍,大家只有將此事歸入人力無法抵擋的天災之流,順延一年,明年再開,地點麼……當然不會是在君山了。”沈焱說完,想想這般滑稽之事,又見謝姓騎士那受到打擊的臉,終於拍案大笑。
兩位青衫秀士相顧一眼,低頭繼續吃飯。
謝姓騎士千里迢迢從南疆趕回中原,便是想參加這江湖中最出名的盛會,一睹天下武學。沒想到居然會碰上這種烏龍理由而改期,目標喪失,不由悶悶不樂地咬著根鹹菜,嚓嚓嚓嚓一口一口啃著。
沈焱並不太在意這類爭強之事,倒還笑得開心,又吃了幾口菜,閒扯幾句後,打量著謝姓騎士,突然眉毛一動。“謝兄此來可是遇到什麼麻煩?”
謝姓騎士瞄了眼自己麂皮靴上幾道勻稱劃痕,又皺起眉來。“沒什麼,路上遇到些神仙府的人,起了衝突……他們似乎在找什麼人,一路搜尋,鬧得很大。沈兄孤身一人,遇上還要小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