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師傅的鑄劍工?”
“是。”
“他能把一把亂了紋路的劣劍裝飾成鶴行劍,你紮實有令師風範。”
“鶴行劍不是劣劍。”
“犟嘴,那種紋路只會讓劍受力不勻。當然,你們習的是奇巧淫技,一流鑄劍大師,把心思用在邊角料上。劍邑已經不配叫劍邑,乾脆改名叫珠寶邑、巧言令辭邑。”
阿筌脫口分辯:“鶴行劍熔鍊時摻了金沙江的紅石頭,經過倍燒鍛打,比其他劍硬朗很多。”
高容有些意外:“是流雲師傅的新工藝?”
阿筌啞了,師傅要曉得有這個新工藝更了不得。他心一橫,決定裝激動不管高容的質疑,於是強辯:“只是小的還沒把熔鍊技藝掌握好,所以劍紋不夠巧致。反正現在的劍都是掛著好看,又不講究殺敵制勝,師傅為了迎合官爺們的喜好才那樣裝飾,我們也不想包銀柄鑲寶石,人人都看珠寶去了誰還來看劍?不過,誰又真正在用劍?”
高容冷冷看他,一字一頓說:“我,在,用,劍。”
“阿容少爺的佩劍可是報春花師傅的師傅、蘭花師傅所鑄?”
“沒白當鑄劍工,還曉得點傳承。”
“那時候的劍用鐵過厚裝飾過少,不好看。”
“憨娃娃不懂事。”
高容轉身進屋,很快又出來,懷裡抱著七八把劍,劍盒已經棄了,只用綢緞隨便裹著。他把劍噼啪扔阿筌腳邊,冷笑:“看看你們鑄的這些糞草不如的東西。”
阿筌往後跪了跪,發現這些劍都是劍邑近幾年上貢給土司的。劍柄裝飾華麗劍穗飄飄,每一把劍的劍紋都細緻優美。這些師傅們精挑細選捨不得出售的劍,就被高容這樣亂七八糟砸地上。
阿筌心疼不住,撿起那些袒胸露懷的劍,開啟裹布重新包裹。
高容的滿腔不屑,在看到阿筌細緻小心的動作後忽然消弭了。在薄荷箐時感受過的悸動再次襲來,他深吸口氣把心頭的翻騰壓下去。
“劍乃百兵之君。看看你們的劍,百寶亂雜。”
他隨意撿起一把劍扯掉裹布,退後幾步,端個起勢然後身形忽動,劍影過處銀光激閃寒氣逼人。他只舞兩招即拋劍,撈一把繼續舞,再拋,再換。
阿筌呆呆看著,直到高容欺身來扯他手邊的劍,才連忙放手。
高容一套劍法使完,問:“可有看出來?”
阿筌茫然。
高容踢著腳邊的劍:“劍柄過粗,普通人無法盡握。”一把一把踢過去,“厚薄不勻。”“過重,身移劍不移。”“過輕,劍氣淡薄。”“不能隨氣而發。”“不能跟風而動。”
最後總結:“一堆糞草。”
“小的,小的……”
高容曉得阿筌的氣焰已經被滅了,收手寬容地說:“那晚我就提醒過你,安心當鑄劍工。多用腦子想想,為何鑄劍,鑄什麼劍。今天想當試劍師,明天又想約阿妹,劍邑的名頭遲早讓你們給毀了。”
阿筌勉強撐著才沒鑽進地裡去。
“你走吧。對了,阿蓮小姐和阿儷少爺過了中秋就訂親,叫師傅們準備好賀禮。”
事情到這一步,阿筌也顧不得高容信不信,把來高家送貨及被留下來吃粑粑吹樹葉的過程說了一遍,說完偷看高容臉色,發現他似笑非笑,急了:“小的可以發誓。”
高容微微點頭,示意他離開。
如果阿筌一進來就如此分辯,高容肯定不信,可他直到現在才說原委,高容斷定是真的。想到自己疑心過重白忙一場,高容不免有些羞臊,這份難堪實在無法言說。
阿筌腳步虛浮走出高府,手臂一緊已被人拉住。
“阿卜耶?”
“他們支使你幹活了?上次我家老么就被整去劈材。”
“啊?”
阿卜耶低聲罵:“狗奴才,下次我多收兩文錢。看看你累成這樣,我給你買了個油渣粑粑,快吃。”
阿筌忙振奮精神:“我沒事,說好要請阿卜耶吃涼粉。”
“這個時辰還吃什麼涼粉,我在這裡等得心急又不敢進去要人。”阿卜耶攢了攢手推車把手,“走吧?”
“我來推車,阿卜耶你坐上去。”
“可推得動?”
“跑咯!”
到得柳綠河碼頭,柳樹下只有一條小船孤零零蕩著。阿筌快手快腳把貨物卸到船上,舉起竹篙在碼頭上一撐,船向河心蕩去,回家咯!
夕陽下柳絮紛飛,阿筌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