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但是日子一旦久了,沒有人能常在湖邊走而不溼鞋。在官場裡,要麼被人害,要麼就去害人,無人可以倖免。”
“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老夫說的只是事實。”老相爺道:“除非你們二人的關係並不是老夫所想的那樣…”
“我說了,我們跟你們不一樣。”小書生再次說得斬釘截鐵。
周錦嵐這邊廂聽著,心裡一股說不出的難過。
小書生說,“如果是我,不一定能做到”;他說,“我不用他護著”“我們跟你們不一樣”;父親說,那“只能說明那個人在你心裡還不夠重”…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都是對的。今天,也終於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了。
周錦嵐低垂著頭,躡手躡腳地轉身離開。
“哪兒不一樣?”老相爺又問一遍眼前的瘦弱書生。
“如果真有不得已要去害人的那一天,周兄他…不,是錦嵐。錦嵐他只會推開我,自己獨自面對,而不是拉我一起陷下去。”方子璞一邊想著,一邊點著自己胸口看向牢裡的人,眸光中似有星辰閃爍:
“反之亦然。”
不料老相爺笑了,“哈哈哈”的恣意笑聲迴盪在空曠的四壁之間:
“吾兒知己如此,此生何幸!”
21、曲終人散
周錦嵐從刑部大牢裡出來後,便好似丟了魂兒一樣在大街上游蕩。直到在長街上遇見新宅的老管家,這才被人像提溜著小狗一樣給帶回了家。
御賜的新宅裡,一切都是新的。深吸一口氣,彷彿都能聞到木椅上新漆的味道。翰林編修的官職不高,但好歹也讓他比同科庶吉士們提前入了官場。早先去翰林院報道時,同僚們在臺面上喚他一聲“周大人”;但在實際上,相府出了那麼大的事,就算找遍整個京城,怕是也找不出一人能把他當做“大人”了。
周錦嵐渾渾噩噩地用過晚飯,回到臥房裡倒頭就睡。他這一睡,便好似十年都沒有沾過床似的,一覺睡到第二日午後。下人們到底和他還不熟稔,但看得出自家老爺心情不好,也就沒人去打擾他。直到陳景煥的到來,徹底打破了周府的平靜。
那人不顧眾多僕從的阻攔,急匆匆地一腳踹開周錦嵐的房門。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成天做這幅頹喪樣子給誰看?!”陳景煥一聲厲吼,將床上的周錦嵐猛地驚醒。
周錦嵐費力地從床上爬起,看著眼前氣喘吁吁的人,道:“怎麼了…?”
“怎麼了?你這兒子做得真孝順,自己的老子是死是活真的就撒手不管了?”
周錦嵐大驚:“出什麼事兒了?!”
“你父親去了。”
老相爺死了。
輔佐過兩朝皇帝,外曾安邦,內曾定國,在朝堂上叱吒風雲三十餘載的老丞相,等不及秋後問斬,孤零零一人死在了牢裡。
周錦嵐知道父親一直抱恙在身,自從宋賢生死後,老人家的身體狀況更是每況愈下。據牢裡的看守說,老相爺死的時候已經有三天未曾進食。外人對於他的死因說什麼的都有,有人說是身體不濟因病而故,有人說是受不了牢獄之災一氣而亡,更有甚者,說是皇帝暗中派人除之後快。
其實他們都錯了。在周錦嵐看來,父親是自殺的。事實上,自打宋賢生死後,他就沒想要獨自活著。之所以撐了這麼久,無非是為了站在相府背後的千萬條生命,為了他的母親,為了自己和兩個哥哥。
如今父親死了,支撐了周錦嵐畢生二十年的大山徹底崩塌。一時間,他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周錦嵐想了很久,最後覺得自己是該笑的。因為父親累了。他在那兒風雨不動地站了三十年,是該歇歇了。
或許在天上,還有宋伯伯能陪著他,找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飲一壺酒,下一盤棋。
幾天後,相府被抄。
昔日裡章臺繁華、名樓勝景的丞相府邸一夜之間凋盡了繁花、熬枯了夏草。官兵們拿著長槍,執著火把,從黑夜裡襲來。無情的判官們經歷了五天五夜,才勉強將相府值錢的傢俬細軟搜刮殆盡。在那沒日沒夜的五天當中,數不清的家親女眷領了“皇恩”被趕出府,徒留□後一院的狼藉,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滔天富貴。
空空如也的府邸,就連堂前燕子也入了百姓家。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皇帝並沒有趕盡殺絕。周家不是皇親國戚,罪過再大,也莫不過一個“貪”字。在朝中眾人的求情下,周錦嵐的兩個哥哥保住了性命,連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