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額頭,“還是燒。”
正說著,池有間便帶著醫生過來。
“7床陳蘇木,對吧?”小護士核對姓名。
“嗯。”
“打針了,來,手握拳。”
針頭刺破手背面板仍然是有些痛的,陳蘇木微微皺了下眉頭。
池有間搬了張椅子過來,也只是看著他。幾天前看到的場景實在太過觸目驚心,面對著眼前的年輕人,他覺得失語,不知要如何安慰。
然而陳蘇木安靜的掛著點滴,發覺池有間的沉默,只是疲憊一笑,彷彿根本不記得一般。“池老闆,你的店還開不開了?”
“開啊,我等著小謝去看店啊~”池有間笑著。
謝沉鉤聞言施施然走了過來,“你那黑店也該暴暴光了。”
“有種你不要來住!”池有間憤憤然。
“我不住,你沒收入。”謝沉鉤一針見血。
“蘇陌當時怎麼把你撈了出來!沒讓你栽在裡面!”池有間狗急跳牆,喊完才發現謝沉鉤嚴厲的瞪了他一眼,這才趕緊收住嘴。
“蘇木你喝不喝水?”他訕訕的沒話找話。
“躺著怎麼喝?”謝沉鉤淡淡的抵了回去。
“吸管兒……”池有間對手指。
謝沉鉤沒理會,抬抬手幫陳蘇木掖了掖被角,“你睡一會。”
陳蘇木點點頭,朝池老闆抱歉的笑了下,闔上眼皮,睡眠如黑色的猛禽般撲了過來。
34
34、活著 。。。
再次醒過來時,屋裡已經冥冥一片。安靜的屋子裡有輕巧快速的敲擊聲。
陳蘇木想了一會,想起來這是鍵盤特有的聲音。他轉動脖子循著聲音看過去,一個人端正的坐在桌前,背對著他忙碌的打字。
又是幾個月的消失和突然出現。穿著簡單的襯衣,肩背處看著有點空落落的,但繃起的線條卻十分有力,逆光的背影如同他本人一般,帶著沉靜的書卷氣。而他敲擊的簡潔節奏充滿力度,如同他筆下的新聞,冷靜而犀利。
或許是持續高燒帶來思想上也一併的倦怠起來,陳蘇木覺察到自己內心的形狀,好似一灘無形的水,在青草地上蜿蜒流過。
直到外面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路上街燈的影子投入室內,謝沉鉤才完成初稿,習慣性存檔,然後動了動僵直的頸脖。
聽得身後一聲笑,這才轉過身來,“醒了?”
“嗯。”還沒開燈,看不清表情,但聽得見聲音是柔軟的,還帶著一點久睡的繾綣,“我好像是第二次看見你的工作狀態。”
謝沉鉤走過來擰開床燈,橘黃色的光水一樣迅速充盈了整個房間。
“怎麼?”他好奇的問。
“特別像個人。”陳蘇木咧開嘴笑起來,連帶兩隻虎牙都亮晶晶的。
謝沉鉤聞言只是一笑,走過來探他的額頭,“你在這個時候比較像人。”
“那平時是什麼?”陳蘇木嘟囔著。
“機器。”謝沉鉤眼尾泛著笑意。
陳蘇木看那細長的眼睛盈盈的發亮,竟一時有些愣怔。忙忙的挪開眼神開始轉移話題,“謝老師,你……”
“我說過,要回來聽你那十年的故事。”謝沉鉤嘴角凝笑的看著這位眼神閃爍的病號。“不過現在,你先休息。燒退了我們慢慢說。”
他輕輕抽出陳蘇木背後的枕頭,幫助他將打針的手放平,調整了點滴的速度。然後在一邊安靜的坐著。
陳蘇木不想睡,睜大著眼睛看著他。
謝沉鉤失笑,“瞑目吧。”
病號露出小虎牙,竟然孩子氣的不依不饒,“不。”
“為什麼?”
“……”陳蘇木眼裡的光黯淡下來,“我不敢閉眼睛。”
閉上眼睛,那些畫面便揮之不去。
事後看見,與事中經歷,是完全不同的感受。而那冷雨透心的絕望太過深重,那種生命流逝的冰涼浸滿他的身體髮膚,根本無力承受。
眼淚終於慢慢積滿眼眶,然後一顆接一顆滾落下來,在枕邊砸出一個小圓斑。
謝沉鉤痛惜的看著他,那雙晶亮的眼睛此刻充滿一種無力的蒼白,淚水正從裡面源源不斷的湧出來,浸溼他的臉。
他們都沒說話。整個屋裡只有一盞床燈,流瀉出橘黃色的光,彷彿溫柔的太陽。
“餘華的《活著》,看過?”良久,謝沉鉤撫摸上他的臉,將那些淚水輕輕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