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房子我自己去找。”
高錦傑皺了皺眉頭:“你知不知道現在上海找房子很難,尤其是在租界裡。”
“我知道。”傅翊君提起柳條箱:“多謝高先生的好意,既然已經邁出了這一步,就得學著一個人面對。薛大哥,找到住處後,我會跟你聯絡的,那些錢,等我有了工錢,慢慢攢上就還給你。回見了。”
“翊君,你先聽我說……”薛明驊話音還沒落,傅翊君便已快步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薛明驊無奈地搖搖頭,高錦傑則哼了一聲:“這小子還挺倔。”
“他一直都這樣的。哎,給你看樣東西。”薛明驊掏出錢夾,摸出那張紙遞給高錦傑。
“這是什麼?”高錦傑把紙展開,仔細研究著上面那個血紅的指印。
“翊君的賣身契。想不到吧。我也一直以為,這玩意兒只會出現在戲文裡。從他師傅手裡接過來的時候,我都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彷彿我們身處的根本不是已經很文明很摩登的上海,而是民國初年,不,應該是更早的晚清。”
高錦傑抬起頭,朝著剛才傅翊君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心底莫名地緊了緊。薛明驊輕嘆一聲,從高錦傑手裡拿過賣身契,用打火機點燃。紙張很快便燃燒起來,化成一個黑色的蝴蝶飛向空中。
沒過幾日,薛明驊果真帶著傅翊君來到高家的工廠。傅翊君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裝,雖然身材纖瘦,這身西裝也不那麼熨帖,但他肩部比較寬,穿長衫還不怎麼覺得,穿上西裝後,便越發顯出腰細腿長。高錦傑似第一次見到他般,一味上下打量著:“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回答的是薛明驊。
“我怎麼看著你連十七都不到。”
傅翊君看看高錦傑,又看看薛明驊,舔舔嘴唇:“我今年真十八了,民國十二年四月初六的。”
“識字嗎?”高錦傑進一步問道。
“這還用說,當然……”
“是你要見工還是他見工?”高錦傑實在忍無可忍,轉過臉瞪著薛明驊。想起那晚傅翊君在自己手心裡寫字時那種奇異微妙的觸感,他的表情又緩了下來,拿出一張白紙,交給他一支鋼筆:“寫幾個字我看看。”
傅翊君接過鋼筆然後俯身寫了幾個字:人生如戲。
高錦傑看了一眼:“太少了,還和你以前的行當有關。多寫幾個。”
傅翊君想了想,又寫了幾句辛棄疾的詞: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很整齊的小楷,字也很漂亮,真稱得上字如其人,高錦傑滿意地挑了挑眉峰。
傅翊君放下鋼筆,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汗:“我不大習慣用鋼筆寫字,平時都是用毛筆。”
“在這裡做事只能用鋼筆,以後你得習慣這個。這支就送給你了。”高錦傑把鋼筆放在傅翊君手心裡。後者竟有些不大敢相信似的:“我真的可以來這裡做工了?”
“當然,不過還得培訓幾天,而且,倘若做不好,我依舊會辭退你,不管你是誰介紹來的。”說罷高錦傑又瞪了薛明驊一眼,薛明驊背過臉,衝著傅翊君咧了咧嘴。
七、高錦傑走到隔壁,找來密斯吳,讓她給傅翊君交代一下每天的工作內容,她曾經給父親做過幾年秘書,現在負責工廠的財務。
密斯吳帶著傅翊君離開後,薛明驊毫不客氣地給了高錦傑一個手肘:“人都走了,還盯著看什麼。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猥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真後悔把翊君帶到你這裡來,只怕是剛離狼窩,又入虎口。”
“那你趕緊的,把人帶走。沒見過你這樣的,又讓留下人,又不許我看。”高錦傑不耐煩地坐進辦公桌後的椅子裡:“像他這樣,不會英文不會速記還不會打字,哪兒不是一抓一把,前些天光李叔就給我推薦了好幾個。”
薛明驊壓根不吃他那套:“得了,反正人我是交給你了,要有啥三長兩短的你就走著瞧。”
高錦傑掏出煙盒,扔給對方一支,然後在自己嘴角放了一支,再給兩人把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實話說,我還真急需一個人,幫我把每天的報表資料做成統計圖,讓我一目瞭然,這段辰光我看這些報表都快瘋了。花幾個錢能讓我省心省力,還能落你的人情,何樂不為?哎,人我已經收下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再請我吃飯?”
薛明驊冷哼一聲:“你不如多想想怎麼把工廠的事情做好。”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我聽說,日本人最近頻頻找你父親,拉他做漢奸,老爺子一直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