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他淡然的面容,好像握著我的手只是單純想要得到溫暖而已。剎那間一些想法從我腦中閃過,我心一橫,把藥和水放到了一旁的床頭桌上,壯著膽子跟他說,“您,今天之內做過什麼運動嗎。”
見鬼,太緊張咬到舌頭了,好疼好崩潰。
他大概沒料到我會猛地說起這個話題,本來兩人就算不上多熟悉,忽然丟擲問題也顯得很唐突,但我出於多年照顧病人的條件反射,看到生病的人就是沒辦法放著不管。
“今天早上有吧,去小闕的房間裡揍到他起床。”
這傢伙說起這種拳腳暴力都面不改色的,何況物件還是我的頂頭上司,讓我吐槽都沒餘地啊。儘管心裡都是爛話,表面上我還是非常謹慎的說,“我,我個人認為您應該多運動。”
“可能因為您身體的原因不方便做一些劇烈活動,但歸根結底血脈不活對您目前的狀況更加不利,適當的有氧運動能促進血液迴圈,可能就比較好的解決您手腳冰冷的問題了。”
我說完之後還是低著頭一動沒動,對他的反應其實也沒抱什麼期待,半晌才聽到他短促的笑聲。
並非出於某種不屑或質疑的,幾乎可以被理解為愉快的,這麼一聲輕笑。我不敢問他,也更不明白這個舉止奇怪的男人了。
“……是嗎。”
他拉過我的手,讓我的掌心貼上他的臉頰,不逼迫也不帶任何感情的。
“我以為最快的方式是找到一個溫暖源。”
“那沒用的。”我想也沒想的回了一句,一面極不自然的抽出手退開,說我對他沒有防備是假的,哪怕我跟他從一開始就不在一個力量級上,破罐子破摔總還能剩點尊嚴吧。“您先把藥喝了,我去拿條毯子來。”
“不要。”
剛轉過身來的我聽到這話只能扭過頭去困惑不解的看著他。上次不是那麼順從的就喝了嗎?難道只是想捉弄我?
“給我糖我就聽話。”
萬聖節小鬼一樣的臺詞從這傢伙嘴裡說出來更加讓人覺得無理取鬧了。但是看他一臉認真我又想不到其他的辦法,只得不尷不尬的走到他面前,賭氣的從口袋裡掏出個棒棒糖來。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蠢到家了。他看我的眼神頓時從無謂變成了好笑。
“給你。”我裝作漫不經心的把糖塞給他,重新去開啟他房間裡櫃子的門,在下面的抽屜裡找出一條薄薄的毛毯來,像無數個冬日的早晨侍候母親起床似的,展開薄毯給他披在肩上。
——說起母親,她的病從腎炎演變成慢性腎衰竭,已經殘缺而頑強的撐過八年了。靠著親戚資助著考上大學的我,根本沒有顏面去借錢做什麼透析,只能憑自己的微薄之力盡量周到的照顧母親的飲食起居,母親看到我一邊打工一邊上學還要利用一切時間照顧她,總是揹著我偷偷的跟姑媽哭訴,我說不累是騙人的。
——但這個家裡只剩我們兩個人了,所以身為男人的我拼了命也要守護。
——我上大學後由姑媽提議讓母親搬去鄉下的她家那裡修養,這週一定要去看看她。
腦袋裡早就神遊天外,我心不在焉的看著他吃了藥,接下來只需要隨便道個別就可以趕快離開了,可是他沒有把盤子遞給我。
“你啊……”
明明是非常好聽的聲音。說話時帶著點三十歲男人特有的、寬容近乎無奈的溫柔感,這是我學不會的。
“怕我殺了你嗎。”
“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虛的否認。
“那你抬頭看看我的眼睛嘛。”
簡直是向我撒嬌的語氣。我不知所措的吞了口口水,窘得面紅耳赤卻又迫不得已的抬起頭來,眼睛躲躲閃閃的看了半天他似乎是噙著笑意的嘴角,最後對上那雙低垂的眼睛。
老實說不怎麼有靈氣的眼神,細長的眉眼雖然清秀但是有種難以形容的戾氣,然而瞳孔裡藏的東西太多隻讓人覺得沉重,可他又偏偏藏得太好。
“……又不會傷害你啊。”
他喃喃自語似的,聲音模糊中帶著點無辜的深情,我甚至因為自己之前對他的排斥產生了一絲愧疚。“什,什麼?”
“沒什麼。”
就在我等待他再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卻忽然沉默著回到了原本坐著的地方,低著頭淡淡的說了句你可以去忙你的了,說完直到我離開關上門都沒再看我一眼。
奇怪的傢伙。
看來他確實是這樣的人,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