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目不斜視,連神情都顯得十分專注。
南方忍不住嘆氣,不再答話,只扭頭看著黑漆漆的窗外。灌木叢高低起伏,牽扯出快速變換的波形,偏偏耳邊的鋼琴曲還如泣如訴,平白讓人心冷。
於是聲音被南方突兀地掐斷了,他皺緊了眉,聲音稍稍陰沉:“聽著不舒服,所以……”
“哦,隨你。”
這些日子裡南方已經習以為常的,驚濤拍岸般的悔意與懊惱如期而至。他咬緊了牙關忍下那一陣,卻控制不了原本平放在身前的手指漸漸握成拳。
果然,路程與他無論到了何種田地,待他總不至於與待旁人相同。他給了南方這個面子,沒有把目光聚攏在他用力得泛出青白的指節上,還是不動如山地開他的車。
如果真要自己難堪,何不大肆譏諷一番這樣太過明顯的失態。兩人自初相識時就都是自恃持重的人,一言不慎便會落入對方眼裡,留待獨處時拿出來相互調笑。因而南方很清楚路程的習慣,知道他總在觀察別人,也總在默默地考量別人。
路程路程,當真像是一段路程的記錄者。他凝望世界的眼神裡彷彿了悟一切,但始終沒有溫度。南方曾慶幸擁有他珍貴的愛,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再安心地抱有這個定論。
南方自己也是學文學出身的,時常會在腦子裡過一過新鮮的假設和比喻。在他看來,路程就像是賽車競速賽的車況觀察員,靜靜站在路邊,看著每一輛飛馳而過的車,不動聲色記下資料,然後回去寫一本名叫《賽況詳述》的書。
每一個人,於他而言恐怕都是賽車。而每一本書,無論暢銷與否,受眾面是大是小,於他而言都是《賽況詳述》。
出於某種不能明言的原因,路程在他們之間留下了適宜的空間,也留下了兩個獨立個體間應當有的體面距離。比如他不可能不知道南方的痛苦,但他佯裝不知,就讓生活這樣無波無瀾地日日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