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折騰,很長時間以後南方都不願意去回憶。若是低燒,能肯定沒什麼大事也就算了。可眼看著路程病成那樣,軟軟蜷縮在自己懷裡,像是一個燙手山芋似的,南方覺得自己的心都糾起來了。
昏睡的路程不再顧念什麼面子,只要南方一換姿勢他就會表現出明顯的不滿,然後短暫地清醒一兩分鐘,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開口問南方他們到哪裡了或是現在幾點了。
翻來覆去就這兩個問題,這不是燒糊塗了還能是什麼。後來南方乾脆不再回答他,只是一邊順著他的話應下去,一邊輕柔地給他按摩著觸手滾燙的太陽穴。
大約是太難受了,車行至半途,路程就再也睡不著。南方抱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臂彎裡,又從行李裡翻出一條絨毯加在路程身上。
“南方……”
“嗯,我在。”
“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真的。”
“……”南方的回應,是低下頭去輕輕吻他。
路程掙扎著睜開眼,眼角顯然是有淚光。明知那極有可能只是生理性的水痕,南方心頭卻是重重一跳。
“別這麼說。我們兩清了,好不好?”他柔聲低語,這一刻是真的親密無間,再無嫌隙。
路程被他用兩層被子裹緊了,身體又是滾燙,說話的聲音只能徘徊在兩人之間,彷彿是一種虛弱的懇求:“我原諒你了,你也……一定要原諒我。我們從今往後,就好好地……在一起……”
南方只覺得那熱度也蔓到了自己身上。這樣的情話,容不得他不答應。
路程執著地盯著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裡卻不知藏了多少內容,倔強得教人心疼。親吻和安慰在這種時候只能穩住病人,事實上卻於事無補。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終於結束,醫院門口亮著的紅十字燈也總算映亮了南方的沉沉憂色。他把路程連人帶被子小心地抱出去,像對待嬰兒一樣安置在護士送上前的推車上,這才敢稍稍放心。
歸根結底,路程還是長期勞累,旅行時驟然放鬆再加上淋雨受涼的契機,這才會突然病勢洶洶。
南方守了他很久,直到他輸液完成,幾近中午了才自己去休息。路程仍在發燒,但神志已經清楚,甚至可以揹著南方跟醫生密謀了。
“路先生,這是很需要慎重的決定,你想清楚了嗎?”
路程擁被靠在床頭,面色還是蒼白,一對深目倒燃得像明火一般懾人。
醫生不敢與他對視,出於醫者的職責又不得不善加規勸:“那位先生看上去非常關心你,我如果真的按你的意思說了,恐怕他會……”
“不會的,我自有分寸。請您務必要幫我的忙。”
說話間,南方頂著黑眼圈推門而入,發現路程趁他不在坐起了身,眼神立刻多了幾分責備。
“怎麼這麼任性,我不是說了讓你多休息麼。”
醫生躊躇再三,終於還是決定從善如流:“南先生,請你跟我出來一下。有些話,我想還是單獨談會比較合適。”
……
三天後,路銜身負路家全家交予的重任,百忙之中飛到了這座位置偏僻的小小城市。路程竟然有可能失去一部分記憶的訊息,幾乎讓他這個做哥哥的夜不能寐。可電話裡南方的聲音透著些古怪,似乎十分為難又不得不說,他也只好親身趕來。
“他說他不記得了……我想著總該告訴家裡一聲。”
病室裡光線通透,玻璃瓶裡供著大捧的新鮮紅玫瑰,雕花窗推開了一半,暖風拂面而過。斜倚床頭的路程穿著家常起居服,正在跟南方一來一往,相互餵食切好的水果。
無論是這幅圖景還是眼下南方的語氣,都不是路銜進門前預想的樣子。
“你究竟是忘記了什麼?”
兄長問話,南方就想收回自己的手,不料路程笑著摁住他,還是把那塊香蕉含到了嘴裡:“我也不知道。總之我不想記得的事,我就已經不記得了。”
路銜愣住了,再三打量眼前這張面孔之後,剛冒頭的氣惱一點一點的,又被他自己壓了下去。這個從來沒學會體諒別人的傢伙,果然是在公然耍賴了。可是病了這一場,他竟變得這麼……快樂。
從心底透出來的亮色,無疑是這些年來,路銜最希望弟弟能夠尋回的東西。
害他白擔心了幾日,還要趕回去幫著矇騙家人,南方都替路程感到愧對路銜。病人好不容易願意臥床歇息一會兒,他們兩人就掩了門一起出去,一路低聲交談著。
“能這樣也好,家裡那邊我就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