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來聊點別的吧。”
“你想聊什麼?”
“他最近過得怎麼樣?”
魯伯特先生對這個問題鄭重其事地想了想,一向嚴肅冷峻的目光中漸漸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他過得像個普通人一樣好。你還記得普通人是怎麼生活的嗎?”
安格斯看了看四周,這個房間除了唯一能夠照亮桌子的光源外,周圍是霧靄一般的黑暗。人人畏懼的黑暗在他身旁就像個沈默安靜的朋友。他與世隔絕,沈浸在孤寂與神秘之中,像個長跑選手一樣在生命這條漫長的跑道上獨自前進。沒有人為他加油,也沒有人為他喝彩。人們對他的看法是一致的,他是個令人敬畏的人,有別於常人,遊離於這個世界之外,不被這個世界的規則束縛,又掌握了這個世界的全部秘密。他不需要吃飯和睡覺,不需要娛樂和享受,沒有悲喜,沒有情感。他和普通毫不沾邊。
“說實話,我不太記得了。”安格斯說,“你回憶起過去時,感覺就像是昨天。而我回憶過去時,像走過好幾百年那麼漫長。”
魯伯特先生的生活永遠不失緊張,年輕時他的生活是槍和子彈,現在他的生活是來自各方勢力的威脅和制衡。繁忙總會讓時間一晃而過,安格斯的生活卻是沒有起伏的,幾乎靜止不動。雖然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了同樣的滄桑和皺紋,但卻給了他們截然不同的感受。
想到那些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每天的生活,魯伯特先生和安格斯同時沈默起來,既不說話也不動,整個房間都在一種禪定式的專注中歸於靜默。
最後魯伯特先生說:“想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嗎?我可以載你去墓園看看莎拉。”
“我已經很久沒有出去了。”
“你是這個圈子裡最令人敬畏的情報販子,你為每一個訊息標上天文數字的價錢,這些年你賺的錢不比我少,可是卻從來不享樂。”魯伯特先生看著他說,“你幹這一行並不是出於喜歡,只是在懲罰自己。”
安格斯保持著若有若無的微笑:“我們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有些事不用說得那麼直白。”
因為一個錯誤的情報而使身邊的人死於非命,他在二十年中將自己關在這個活死人墳墓一樣的地下室裡,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繁瑣枯燥的情報工作。
安格斯.特羅西的情報永遠不出錯,這是所有人對他的評價。但他們不知道他此生僅錯過一次,就已後悔終生。
“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去墓地,不如去看看露比的新店,就在車裡遠遠看一眼怎麼樣?”
“我怕外面的陽光會把我的眼睛晃瞎,我已經不太適應光亮了。”
魯伯特先生從那張不自在的椅子裡站起來,向著安格斯俯下身,悄聲說:“讓我的保鏢們借一副墨鏡給你,反正他們戴著也只是為了嚇唬人。”
“那就往後面走吧,從入口出去太惹人注意了。”
“我還不知道這裡有後門。”
“總要留一點後路吧。”
魯伯特先生穿上外套,拿起帽子,從帽簷下看了看他:“說起留後路,你為露比挑選了一個很好的合夥人,要不是他,恐怕這件事也不會這麼順利。”
安格斯回頭望著他說:“我沒有為他選擇什麼合夥人。”
他只是在最初的時候拒絕了那個年輕人,讓他有更多的機會去尋找適合自己的夥伴。
“沒有人能永遠操縱別人的一生,即使他越走越遠讓我鞭長莫及,那也絕不是壞事。”
魯伯特先生說:“看完露比的新店之後,再去我家吃個晚飯吧。嚐嚐德蘿莉絲的蘋果餡餅。”
“她一定不認識我了。”
“記得摘了墨鏡進去,不然她會害怕的。”
安格斯在後面的書櫃上按動了一個機關,從牆面上露出一個隱蔽的小門。
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給自己留下後路。
魯伯特先生彎腰走進門裡,忽然轉身問:“真的不要我代你去對露比解釋一下嗎?”
“不。”安格斯說,“讓我們自己來解決吧。”
59。永不告別
朱蒂有個非常漂亮的新廚房,淺藍色的流理臺,閃閃發亮的廚具,靠牆的架子上整整齊齊碼著一排白色帶花邊的盤子。
晚餐豐盛得令人驚訝。
魚子醬、奶油濃湯、迷迭香烤羊排、拌得恰到好處的雞胸肉蔬菜沙拉。狄恩緊張地問了好幾遍,確定餐桌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時,整張臉都漲紅了。
一張足夠六人圍坐的紅酸枝餐桌上鋪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