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懈地抗爭也不一定會有豐厚的回報,但總會見得一絲希望,而放棄只能在絕望的深淵中越陷越深,人生就是這麼回事。樂言覺得自己之所以尚能儲存一些積極的態度完全是母親和外婆的影響。當然,世上始終存在怎麼折騰也無望的事,比如陰陽永隔。
5月……一年之後的六月初樂言出生,其中一年的間隔……假如父親於X3年5月後杳無音訊,不,父親絕對已不再這個世界上,而且是非自然死亡,想必選擇的方式也相當慘烈,母親因此遭受不小的打擊,拒絕接受這一事實,將心關在夢中,一心活在自己編織的團圓美夢中。如此故事情節完全講的通。繼續往上追溯,父親與母親應該相遇的時間應該更早一些,不出錯的話應該在X3年之前,記得他隨便開打的第一封信,那篇不知其意的有關“滿月”的文章,用“滿月”來形容母親的臉型恰如其分,父親對母親的第一印象應該不算壞,估計有些共同話題當然是無關愛情的,接下來兩、三個月間,雙方家裡人發現了開始並撮合他們,父親一開始極力排斥,而後話題又深入了幾分發覺母親是能夠理解他的感情方向,並且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他將這段婚姻當做權宜之計,日後會想辦法成全他同他的戀人,但最終母親沒有信守婚前諾言,緣自於她太愛父親以至於絕不能容忍將他轉手讓人。那,父親曾經的戀人怎樣了?倘若同樣不在世的話,他們業已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何必還要驚擾自己呢?昏迷……對!很可能是患了重病或者遭遇車禍,意識陷入昏迷中,只能躺在病床上靠機器維持生命,完全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他的家人在父親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他轉到了其他醫院,父親因無法得知他的去向憂患成疾,可是所有人都忽略了精神體是可以穿越任何屏障的,或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他的生靈,他拼勁全力也想要找到……最開始夢中的車禍同樣是暗示自己,他曾經的遭遇嗎?
不知何時,樂言昏昏沉沉睡著了。這一晚,青年沒有現身。醒來,心中陣陣陣陣淒涼的失落,最後一封信掉落在床頭地板上,顯然是昨晚拿著信睡著了渾然不知,《復活》則落在床的另一側。一覺能睡到八點多實屬少見。坐起來望著地上的攤開的信紙愣了一會兒,快了,還差一點,馬上就能像拼圖那樣拼出整個故事的大致梗概了。
樓下,外婆在屋裡逮她的老花貓。樂言沒什麼胃口,去方便的時候下意識瞅了眼鏡子,下巴周圍累積了大約一星期份的胡楂,感覺甚是邋遢,這才記起刮鬍刀忘記帶過來了,算了,用剃刀將就吧,只要用法恰當效果比電動刮鬍刀好多了。
剛颳了三分之一的鬍子,聽得大門口有動靜,探頭往客廳一瞅,原來是小舅舅來了,還帶來了外婆的曾孫女。
樂言想起來,馬上要到農曆七月初九了——外婆的生日,請假在家忙著琢磨信件的事以來連日期都模糊了。小舅舅此次正是來和母親商量給外婆祝壽的事,預定哪一家飯店之類的,除此之外也帶來了一個不好的訊息:“聽說這次是真格的啦,市委那邊有指示了,這片居民全得——搬!拆?那倒不一定,反正市裡先佔了這片老宅子唄,現在不就流行什麼古董收藏啥的,都知道老東西好了!房子也是,古建築!這老宅子也有不少年曆史吧,能不惦記著?”
“這……”母親面露難色,遲疑著看了看屋裡正在跟著收音機裡的聲音節奏擺頭的外婆,“唉,現在媽這樣……要是還清醒著,聽了這事心裡得多難受啊!”
“就是啊!”小舅舅跟著連連搖頭,“住了這麼多年,換了誰,誰捨得呀!給多少錢也沒戲!可是胳膊終歸扭不過大腿啊。”
“嘖,我真沒看出我們這樓,”母親上上下下掃視一圈,“是什麼特別的建築風格呢。”
“嗨!”舅舅一擺手,隨即翹起二郎腿,“啥也甭說!市裡說了算,他們說是,那就是!我們老百姓能說什麼?”
“唉……”母親再次嘆氣搖頭,“啥時候下通知到住戶?”
“這……暫時還沒準信,不過也快了,快了。”舅舅答道,“市裡檔案都下來了,就差稽核之後實行了。”
樂言悶不吭聲站客廳一角聽他們對話,那種被隔開兩個世界的感覺又出現了,自從腦中完善了那個可怕的念頭,他對家裡人的感覺有些變了,雖尚不能確定,可疏離感既已產生就不可能徹底修復了。他找個藉口回到閣樓,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拿起看看,螢幕上顯示公司的電話,直接結束通話。手機接著再度響起,依然顯示公司座機的號碼,再次按掉。
然而,手機卻不明事理地再度響個不停。
☆、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