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想,前線吃緊,鄧瑞徵會不會對他的到來抱有某種提防的心理呢?也許兩種情況都有。由於黃紹竑持有沈鴻英派他增援西江前線的電令,沿途哨卡,僅作盤查,卻並不阻擋他。到了鄧瑞徵的司令部,黃紹竑說明原委,門衛的一名沈軍軍官要黃紹竑將衛弁留在外面,隻身隨他進去見鄧瑞徵參謀長。
鄧瑞徵正在批閱公文函電,由於肇慶守將張希拭被圍,求援電報如雪片般飛來,他派去增援的一旅人馬,也被粵軍擊潰,因此他正苦思無可解肇慶城圍之計,徹夜未眠。他前天已接沈鴻英的電報,說即派新收編的第八旅旅長黃紹竑前來梧州增援西江防線。對於黃紹竑這支援軍的到來,鄧瑞徵並不感到輕鬆,因為前年桂軍在廣東戰敗的時候,馬曉軍的模範營中由於有一些軍官與粵軍中下級軍官是保定軍校同學,他們暗中來往,曾有歸附粵軍的企圖,陸榮廷聞報,為了防止模範營與粵軍勾結,陣前倒戈,部隊退回梧州後,便命馬曉軍將部隊開到遠離前線的百色駐紮。現在這支部隊的指揮官黃紹竑正是保定軍校出身,當年曾在模範營中當連長,對於他的到來,鄧瑞徵不得不防。
“報告鄧參謀長,第八旅旅長黃紹竑奉命率部前來聽候調遣。”
鄧瑞徵抬頭看時,只見門衛值勤軍官引著一個顴骨突出,濃須滿腮的軍官站在面前。他慢慢放下手中的毛筆,仔細打量了黃紹竑一眼,徐徐問道:
“你就是黃紹竑嗎?”
“是!”黃紹竑站得筆挺,立正答道。他覺得鄧瑞徵那雙眼睛,象兩把看不見的刀子,正在他胸前划著,似乎要剖開他的胸膛,窺視他內心的秘密。
鄧瑞徵問過那句話之後,便沒了下文,只見他右手的兩隻手指,在輕輕地拈著唇下的幾根鬍鬚,象一個沉著老練的棋手,正在不慌不忙地佈局下著。黃紹竑雖然膽識過人,能沉得住氣,但在鄧瑞徵那銳利的目光久久地審視之下,心裡也不免感到有些不安,但他仍然筆挺地站著,聽候鄧瑞徵的命令。室內靜極了,壁上一架古老的掛鐘,在喊喳喊喳地響著,遠處碼頭的汽笛聲不時傳來。站得筆挺的黃紹竑好象已經變成了一尊石雕,似乎永遠不會動了。
“嘭!”地一聲震響,鄧瑞徵那拈鬚的右手倏地往下一擊,擂得桌上的文房四寶一齊跳了起來。他猛喝一聲:
“來人吶,給我把黃紹竑推下去斃了!”
兩名彪形大漢的衛士,立即衝過來,把黃紹竑兩手往後一扭,推起便往外走。
“哈哈!哈哈哈……”黃紹竑突然昂首放聲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鄧瑞徵喝道。
“人稱鄧瑞徵是‘智多星’,依我看連比那白衣秀士王倫也不如!哈哈!”黃紹竑一邊搖頭,一邊仍放聲大笑。
“住嘴!”鄧瑞徵喝道,“本參謀長並非象王倫那般不能容人,實是已查獲你勾結粵軍,以投效沈總司令為名,欲與粵軍前後呼應,襲擊梧州,今對你軍法重辦,斬首示眾!”黃紹竑心裡不由一震,暗忖莫非白崇禧和陳雄回來途中在西江船上出了事?或者李宗仁用借刀殺人之計,將他暗圖梧州的計劃密告了鄧瑞徵,由鄧將他殺掉,以除後患?但黃紹竑此時已不可能考慮那麼多了,他想大不了是一死,便扭過頭來,用那雙冷峻逼人的眼睛,逼視著鄧瑞徵,鎮靜地質問道:
“說我勾結粵軍,欲襲擊梧州,證據何在?”
鄧瑞徵見黃紹竑鎮靜如常,那目光更是灼灼逼人,不由拈鬚笑道:
“黃旅長真乃膽識過人,委屈了,快請坐,快請坐!”
說罷,過來拉著黃紹竑的手,一同落座在一張沙發上,又命衛士給黃紹竑敬茶。安撫道:
“值此變亂時期,沈總司令吩咐用人須經考察,黃旅長對此不必介意。”
黃紹竑心中暗道,用土匪那套手段來考察我,你“智多星”之“智”不過如此而已!嘴上卻說道:
“紹竑前來投效,尚未有點滴功勞於沈總司令,何敢斤斤計較!”
鄧瑞徵見黃紹竑非等閒之輩,便問道:“黃旅長對目下西江戰局有何看法?”
黃紹竑此時最擔心的便是鄧瑞徵命他率部前去肇慶增援,想了想便說道:
“沈總司令在粵北作戰不利,西江一帶局勢亦不容樂觀。但據我看來,陳炯明所部在滇桂軍入粵時,並未遭殲滅性打擊,皆較完整地退入東江據守。孫中山下一步必進軍東江,但他實力有限,目下粵軍第一師進擊西江我軍,我看肇慶實難固守,不如集中兵力,堅守梧州,粵軍溯江而上,但經肇慶、德慶、封開,我軍節節抗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