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的炮群和山腳下密密麻麻的梅花形地堡群,組成一個視野開闊的高、低層火力網。江心還有海軍第二艦隊的威海號、逸仙號和臺安號等軍艦和一些炮艇,日夜不停地巡邏。由陸、海、空構成了一個嚴密的立體形防禦體系,它是國軍千里江防線上最重要的據點。江陰要塞一失,南京城破便是旦夕間的事了,李宗仁怎麼不吃驚呢?他告訴何應欽,準備好飛機和列車,將政府閣員分批輸送到上海和廣州去,並告訴他今天與李、白一道去見蔣,商談時局。何應欽正要儘快離開南京,他吩咐手下人辦理輸送政府閣員的任務後,便乘車直奔明孝陵機場,與李、白各自登上專機,直飛杭州筧橋空軍航校見蔣介石去了。
李、何、白到達筧橋時,蔣經國、俞濟時前來迎近。這筧橋航校是十多年前辦的,抗戰時曾遷到西南,現在,已經搬到臺灣去了,滿地是散落的器材和書報,人去樓空,滿目淒涼。蔣介石是前兩天由奉化飛到筧橋航校的,他知道共軍在二十日後可能要渡江,為了給湯恩伯打氣,他特地飛到筧橋坐鎮。蔣介石現時最關心的不是南京的存亡,而是滬杭的存亡。他下野後第四天,即在溪口召見何應欽、顧祝同、湯恩伯等,指示關於長江的防務問題。蔣介石決定把長江防線劃分為兩大戰區,將九江湖口以西地段劃歸白崇禧指揮,湖口以東劃歸湯恩伯指揮,會後,他派專人坐飛機將作戰方案送到漢口,命白崇禧執行。但是,對於湯恩伯負責的這一地段的具體作戰方針,他卻不讓李宗仁和白崇禧得知。原來,蔣介石指示湯恩伯,以長江防線為外圍,以滬杭三角地帶為重點,以淞滬為核心,採取持久防禦方針,最後堅守淞滬,與臺灣相呼應,然後待機反攻。他並給湯恩伯下了一個手令,要其在上海的金銀外幣尚未搶運完畢之前,集中全部兵力,死守上海。直到金銀外幣運完之後,準湯率部向舟山群島撤退,阻止“共匪”海上追擊。如該項金銀不能安全運到臺灣,則惟湯恩伯是問。因此,李宗仁上臺後,曾指示南京衛戍總部,作防守南京的計劃,並令國防部撥款構築防禦工事。可是,湯恩伯卻無心守南京,他命人秘密將江陰要塞上那些德式和美式重炮拆運上海,將所部主力配置於鎮江以東地區。蔣介石守滬,搶運金銀,伺機捲土重來;李宗仁守江,夢想坐擁半壁河山。正是同床異夢,各打算盤。不想,共產黨目光銳利,一下看穿了李、蔣的陰謀,限定南京政府必須在四月二十日前簽署和平協定,以免拖延時日,長江汛期水漲,誤了渡江的大好時機。及待李宗仁拒絕在和平協定上簽字,共軍當即發起渡江作戰,把李、蔣打得措手不及,狼狽不堪。李宗仁與蔣介石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會面的,這是自一月二十一日蔣去李代以來,他們的第一次會見。
這是筧橋航校的一間小型會客廳,擺著十幾張洋氣十足的美國皮沙發。蔣介石在門口迎接李宗仁。他們首先互相對視了一會兒,幾乎立刻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別後才整整三個月,但是李、蔣兩人,都消瘦了,憔悴了。李宗仁發現,老蔣那兩隻顴骨,比任何時候都更為突出;蔣介石則看到,李宗仁那平素飽滿的國字臉,現在瘦得只剩下了一個框架,預示著“國將不國了”。
他們默默地握了手,似乎都覺得對方的手枯稿無力。蔣介石做了個請的手勢,把李宗仁單獨邀到會客廳旁邊的一間小房裡密談。由俞濟時招待何應欽、白崇禧,和跟蔣介石從溪口帶來的吳忠信、王世傑等人在會客室座談。
小房間裡拉著窗簾,亮著燈,沉悶得很象座墓室。但李宗仁和蔣介石都覺得只有在這樣的環境裡,才能把自己那顆煩亂的心稍許沉靜下來。李宗仁牢記他的使命是來找老蔣攤牌的,因此一坐下來,便說道:
“你當初要我出來,為的是和談,現在和談已經破裂,共軍大舉渡江,南京馬上就要失守,你看怎麼辦?”
“德鄰兄,”蔣介石誠摯地微笑著說道:“你要繼續領導下去,不必灰心,我支援你到底,支援你到底!”
蔣介石心裡清楚得很,眼下還需要李宗仁在臺上替他扮演那個滑稽的角色,因為美國人現在雖然對李宗仁不感興趣了,但也並不見得對蔣介石再感興趣,現在他還得躲在幕後觀風向,等機會,而上海的那些金銀財寶也還沒有搶運完,因此他還得忍耐著。李宗仁不滿地說道:
“你如果要我繼續領導下去,我是可以萬死不辭的。但是現在這種政出多門、一國三公的情形,誰也不能做事,我如何能領導呢?我看,我還是辭職的好,免擔誤國之罪名!”
“德鄰兄,你千萬不要這樣想,現在,時局已到了這般地步,只有你繼續領導下去才有希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