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芳菲跳上了去市中心的火車。正是週末,站臺上零星幾個候車人,被吞進有著八節車廂的雙層列車,如水滴入海般蹤跡難尋。芳菲一人霸佔了一節車廂,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賞著窗外風光。悉尼宛如大田園,除了市中心,城區其他地方很難看到鱗次櫛比的高樓,各式各樣的紅頂平房坐落在路邊,一家佔地在五百平米左右,主人對自己院落都打理得很精心,整齊的樹牆、奼紫嫣紅的花,齊整的草坪……令人覺得自己不是在火車上,而是在園藝博覽會的觀光車裡。
在車中晃了二十分鐘,一些高樓開始撞入眼簾,不一會兒,一個極具歐式風格的穹頂建築出現在藍天下,中央車站到了。這裡,是芳菲最喜歡的地方之一。悉尼所有線路的火車都在這裡彙集,不同膚色的乘客,從大大小小二十幾個站臺湧出,再奔向四面八方,“海納百川”,是芳菲每次到這裡都會聯想到的詞。
芳菲在車站旁的花店邊找到了寧冰。
“幾個月不見,越來越女人味了”芳菲讚道。
“不過是打理了下頭髮,總要用新面貌迎接新生活。”寧冰撥弄著挑染成金色的頭髮說道。
“又要開始新生了?”
寧冰望著芳菲和身後的中央火車站,突然有些傷感地說:“今天,是來向你告別。我要永遠離開這裡了。”
芳菲望著這個曾無限沉醉於澳洲的藍天碧海的女孩,想著她不止一次提過的“若在此終老,別無所求”的話,心中的驚詫無以形容。
“出事了?”芳菲問。
“邊走邊說吧。”寧冰拍拍芳菲的肩。
第五十二章 不同的船
從中央車站到情人港,唐人街是必經之路。
“幾年前,這裡根本吃不到正宗中餐,哪像現在,大娘水餃、味千面、鼎泰豐、小肥羊…… 把整條街攪得火熱!”寧冰望著藍天下,硃紅牌樓上“四海一家”的橫批感嘆道。
若是平常,美食的話題,會使芳菲如打了興奮劑般活躍起來。但這次,她卻充耳不聞,“到底為什麼要離開?”多年職場生涯的歷練,已使芳菲學會沉住氣,對別人不主動透露的秘密,絕不刨根究底,可今天,她無法掩飾內心的失落。朋友如水,平時,不覺重要,又累又倦時,才知它的必須。人在他鄉,本來就知交零落,實在不想又失去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我離婚了”寧冰淡淡地說。
“為什麼?”
“我結婚那天,就知道有今天。”
“什麼?”芳菲慶幸自己不戴眼鏡,否則,此刻它一定已跌碎。
寧冰坦然地說:“跟你,我就說實話吧!當時嫁他,主要為混個國外身份,感情不深的。”
芳菲覺得自己像從清晨的原始森裡中跑了一圈出來一樣——一頭霧水。
“你老公不是很好嗎?體貼又有錢。”
“你知道他是開清潔公司的嗎?”
“這……你從沒提過。可,那又怎麼樣?”
寧冰說:“國外人工貴,清潔公司賺得多。但,清潔工就是清潔工!我不是瞧不起他的行業,只是,我們實在沒共同語言。”
“那你當初又何苦……”芳菲嘆道。聰慧精明的寧冰,既可以成為女人的高參,也可以成為男人的災難。
“那時年輕,以為國外多好呢!想等到混上個外籍,在澳洲也闖出了一片天,就和他散了。誰知千算萬算,卻忘了,人和人,是會日久生情的……”寧冰眼圈紅了,急忙把懸在額頭的墨鏡拉下來,遮住雙眼。
“那就留下來,你本來也喜歡這裡。”芳菲徹底糊塗了。
“你以為我沒動過心嗎?憑我這破爛英語,根本融不進主流社會,在家待著又太悶,現在靠教幾個二代移民中文,來打發時間,太乏味了。澳洲雖美,卻沒法讓我過上那種光鮮、精緻,又有成就感的日子。青春易逝,不能再耽擱了,國內這些年一日千里,我何苦在這邊度日如年?”
“寧冰,告訴我,這些年,你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也許……就是明白了中國才是最適合我的地方……哇,芳菲,你看那邊……”
芳菲這才發現,她們已不知不覺走到了情人港,順著寧冰手指的方向,她看到港灣裡泊滿了船。
“不知道吧,這裡正辦船展,有各式各樣的帆船、私家遊艇……”
“寧冰,你說對了,我的確不知道公司附近竟有這樣的盛事。”
寧冰得意地說:“表面上,我不如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