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七點燃了菸捲,開始吞雲吐霧:“餘北定的那批殘軍,我想按你說的來處理。”
江韶年抬了頭,明亮冷峻的眸子波瀾不驚:“我全聽司令的。”
胡萬七嘴巴一咧,笑了:“你別緊張,我並不是想讓你替我背什麼黑鍋。對於這件事我也是有著考量的,這百十號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養固然是養得起,可我近日一直尋思著,斬草要除根。這批人原先都是姓餘的,跟我胡萬七根本不是一條心,現在餘北定死了,他們倒想起我來了,我這心裡總有個疙瘩抹不掉。你說的對,他們就是牆頭草,指不定哪天刮來一股風又把他們給吹到別處去了。”
江韶年對於這檔子事已經不再熱衷了,他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軍內,當即就想推給別人:“我這個人沒有讀過多少書,扛槍使炮腦袋掛褲腰帶上給您拼了命的打仗都不成問題,就是檯面兒上講講話我幹不來。殺他們固然容易,一梭子就能掃倒一片,可也總要有個理由不是,我嘴笨,怕是到時候把話給您說偏了。”
胡萬七哈哈大笑:“你哪裡嘴笨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這一通言論是想推得乾乾淨淨是吧。”
江韶年急忙坐正低下頭來:“不敢。”
胡萬七吐出一口煙氣,手指在桌上點了點:“這事兒非你不可,若交給韓蘇,他倒不一定有你做的漂亮。況且,他是一直支援把這批殘軍留下來的。”
爾後,胡萬七彷彿給了江韶年一個鼓勵,如同贈送了他一份大禮,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這批人我交給你了,隨你怎麼高興吧。”
阮陌楊是從學校一路飛奔而來的,他接到了阮陌尋的電話,為了見那想念之人,拋棄了課堂上的學生,不顧一切的衝出了學校大門。
江韶矽瞧見扶著門框氣喘如牛的阮家二公子,含笑問道:“二哥,怎麼這樣慌張?”
阮陌楊撫著心口,緩慢的挪進了病房:“我怕晚了,就再也見不著你了。”
阮富山皺了皺眉頭:“小趙沒跟著麼,你怎麼自己跑著來了。”
阮陌楊站在了父親身後,死死盯住床上的江韶矽:“我等不上他了。爸爸,我想和韶矽單獨呆一會兒。”
阮富山嘆了一口氣:“也好,你們兄弟倆感情最好,這麼多天沒見,是要好好談談了,只怕日後機會難尋。”
房裡只剩下江韶矽和阮陌楊,江韶矽笑嘻嘻的瞅著二哥:“你最近和秦淑欣怎麼樣啊,大哥都要結婚了,你也要有點動靜啊。”
阮陌楊俯身抱住了江韶矽,不答反問,聲音低沉而透著哀傷:“你真的要走麼。”
江韶矽安慰似的拍了拍對方的背脊:“怎麼都來問我這個問題。我找到了親哥哥,自然是要同他一道生活的。”
阮陌楊愈發抱得緊,他把臉埋在了江韶矽的頸間:“我以後還可以常去看你麼。”
江韶矽沉默了,江韶年討厭阮家人,嚴禁他與阮家人再來往,這一別,恐怕再難如同往常。他把頭靠在阮陌楊的肩頭,閉上了眼睛:“我不知道。”
阮陌楊聞著江韶矽身上的味道,沾染了藥水,是醫院刺鼻冷硬的氣味,他努力嗅了嗅,企圖找回一點江韶矽自身的氣息。他想,難道我最後記得你的,僅僅是這樣?
他捧起了江韶矽的臉龐:“你說過喜歡我的。”
江韶矽點了點頭:“恩,我喜歡二哥,很喜歡。”
他的額頭抵著他的:“那你留下來好不好,你喜歡我,就留下來。”
江韶矽與他四目相對,末了,輕聲說道:“這不是理由。我不能因為這個就…”
他把手指探進江韶矽的頭髮裡,厲聲打斷:“讓你離開的理由又是什麼。你和他之間…簡直就是背德淪喪!”
江韶矽推開了阮陌楊,眼神凌厲,為什麼總有一些不相干的人來提醒他,他和江韶年的事,外人憑什麼來指責,先是唐小五,後是阮陌楊,這些人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他們的愛情,外人懂什麼!
阮陌楊跌坐在椅子上,頓時清醒了,冷靜之後把頭偏向了別處:“你要離開阮家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些。”
兩個人一直坐到日落西沉,夕陽餘暉從視窗斜射進來,染紅了蒼白的牆壁,江韶矽的半邊臉也蒙上了一層暖色。
江韶年推開房門,瞧見暖光之中弟弟安靜美好的模樣,他走上前去撫上江韶矽的頭頂輕輕揉了揉:“晚上想吃點什麼。”
兩張相似的臉,彼此對視,神情溫暖,餘輝之中的靜好,彷彿他們的世界再也走不進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