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亂上加亂麼!他一根腸子被七扭八扯地,才叫牽腸掛肚!陳建林恨不能有三頭六臂通天的本領,讓自己的親人、愛人都能滿意幸福地活著,可是偏偏生活和他作對,也不知道怎麼事情就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了。似乎所有的人都心有鬱結——最想不開的就是彥清!
那麼一個人,光頭光腳地就從家裡失蹤了,他是氣瘋了,自己這邊也快急瘋了。這麼大冷的天怎麼能叫人不擔心?一個兩個地都不省心!
這時候好歹接到景海鷗的電話說人在他那兒,陳建林立刻快馬加鞭趕過去。
陳建林進那未開張的酒吧的時候雖然心急火燎的,卻還來得及注意到裡面的燈光出人意料地柔和,暖暖的光線給一切塗上冬日稀缺的溫度——他還以為景海鷗那種人會走冷豔高貴路線,冷銀暗赭。
酒吧裡就只有景海鷗守著橫躺在椅子上的彥清——他身上蓋著景海鷗的軟羊皮大衣。陳建林才注意到他消瘦得幾乎沒有存在感,連氣息也幾不可聞,他簡直要把自己整個人都隱藏起來。
陳建林心疼地走過去,要把人抱起來帶走,景海鷗攔著他,低聲說:“讓彥清先睡會吧,他說他累了。你跟我過來,我有話說。”
景海鷗把人帶到稍遠一點吧檯的位置,從他那已經似模似樣的酒櫃上拿出一瓶酒,酒保一樣倒在水晶玻璃杯子裡,推過去,“我請。”他看出對方現在似乎確實需要一點點酒精的安慰。
“剛剛是我一朋友在路上遇到彥清,覺得不對勁才給送我這了,要不現在說不定人還在街上凍著。你能跟我說說他這是怎麼了?你們又怎麼了?”
陳建林呷了一口酒,“他沒跟你說麼?”
景海鷗搖頭,“他來的時候整個人很不對勁,什麼都沒說,就說自己累了,躺下就睡——那個樣子真是很不對勁。”
“累了麼?”陳建林心酸。
景海鷗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嘆氣說:“我真想不通你們能鬧出什麼事情來。沒有誰拈花惹草,他還是那麼個溫和的性子,你雖然脾氣有的時候不夠好,不過也沒有那麼差,”——景海鷗不喜歡當人的面讚美,這話已經很難得了,“你們能有什麼問題?”
陳建林的酒杯很快就見底了,他不客氣地往景海鷗那邊一推,示意再來一杯,低頭略微頹喪地嘆氣,“老話說的好——生活本身就是最大的後媽。活著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煩惱,只要和人相處就會有矛盾。看著他累——我也累。”
景海鷗一邊順他的意續杯,一邊挑眉道:“這麼喪氣的話可不像你說出口的。”
陳建林苦笑,“也許受了他的影響——”他偏頭看向那仍舊在沉睡的彥清,“如果我能讓他更好地生活就好了。可是人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景海鷗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才緩聲說:“人們並不是被問題本身所困擾,而是被看待問題的方式所困擾——這個道理他懂,可是他就是學不乖。可能學乖了的就不是彥清了,就是景海鷗了。”他笑了笑,“不如你還是說點有建設性的話,比如你這次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才讓他在大冬天冒著被凍死的危險落魄街頭的吧。作為有幸能成為彥清偶爾傾吐真言的朋友,也許我能幫上忙也說不定。”
陳建林於是一邊喝酒一邊將家裡剛剛那一團糟的事撿大概說了,他談到庭陳安迪說同性戀變態的話自己也氣憤得要命,恨不能打死那孩子,太沒良心了,白養他這麼多年了……可是彥清不會這麼想,他只會把錯處都歸咎到自己身上,然後痛徹心扉什麼的。
陳建林等著自己的酒杯再次被斟滿,景海鷗卻收起了酒瓶,“你喝的夠了,我這裡已經收容了一個流浪漢,不能再培養一個醉鬼。”
陳建林捏著手裡空的玻璃杯,怔怔地看著,“那我該怎麼辦?——我真是失敗。”
景海鷗說:“據說男人一生只要做好三個角色就可以圓滿了——第一,做個好兒子;第二,做個好伴侶;第三,好父親。用這個尺度來衡量,我們有多少能成為好男人?”
陳建林咬咬牙,坦承,“我不是。”
景海鷗說:“你當然不是——彥清也不是。我更不是——聖人出現的機率是很低的。”
陳建林輕笑,“如果他有你這樣好的心態就好了。”
景海鷗為著對方的欣賞而心情大好,忍不住又轉身給彼此倒了杯酒,“不過我總覺得事情沒你說的那麼簡單。”景海鷗揚了下手裡的杯子,“你沒見到剛才他那副鬼樣子,如果只是你家不懂事的小孩子說了沒良心的話惹他傷心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你肯定沒有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