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鈞兩手奮力扒住車頂,兩腿岔開著用腳別住,努力在水中維持平衡。
後來又從水裡撿了一根長長的木頭棍,拿來當槳,時不時在車頂劃兩下,把握方向。
可是車頂畢竟不能當船來劃,更何況水流湍急,洪水從上游衝下來,水裡裹得什麼都有,農戶的傢伙事兒,尿桶痰盂,鍋碗瓢盆,玉米紅薯大白菜葉子,一股腦湧過來……
被水衝倒的小樹苗砸下來,邵鈞一躲,那一樹劈過來幾乎把他從車頂掃下去,差點兒脫手被水捲走……
他只剩下一隻手還死摽著車沿,手指像被割裂似的疼著。
“邵鈞!!!”
“啊!!!邵鈞,你抓住了,別他媽撒手!!!!!”
邵鈞覺著自己一定是快要被水吞沒,已經出現幻覺,喊他的人是誰?
他都不用抬眼看就辨認出熟得不能再熟那混球的聲音!可是一個犯人怎麼可能出來亂跑,跑到這兒來?
“邵鈞抓住車,爬上去!快給老子爬上去!!!!!”
羅強抱著路邊一棵下半身浸沒在水中的樹,瘋狂地朝邵鈞喊話。
他盯著在水裡浮沉掙扎的人,腦海裡像被電流纏繞般瘋狂迴響著他當初曾經威脅邵國鋼的某些話。
你動了我最寶貝的人,我也動你最寶貝的人。
我讓你知道啥叫後悔,啥叫害怕。
羅強最知道自己寶貝的人吃苦受罪、讓人欺負著了是怎樣痛不欲生悔不當初的心情。他已經遭過一回,他知道的。
羅強這天也終於親眼看著,親口嚐到,啥才叫後悔,啥叫害怕。
邵鈞嗆了好幾口髒水,噁心地快要吐了,掙扎著爬回車頂,就這會兒工夫,上游又一個浪頭打過來,迅速連人帶車裹走……
他自己都快淹死了,還掙扎著扭頭望去,竟然看到羅強摽住的那棵樹禁不住水流的衝擊,瞬間轟然倒下。
“啊!!!啊!!!!!!!”
邵鈞急得揮舞雙手大叫,卻發不出多少聲音,喊不出羅強的名字。
砸向水面的樹濺起幾米高的浪花,龐大的根系連帶著成噸成噸的黃土倒灌到洪水中,一片凌亂的沼澤。
邵鈞被水卷裹著,倆眼一麻黑,完全找不見方向,眼角瞥見的就是羅強在水面上揮舞的那雙手,像是要跟他說,“快走,樹倒了!快躲開!”
……
車子被水卷得不知去向,邵鈞因為體重輕在水面上漂著,迅速衝下來,一頭撞向一根柱子!
這一下撞得頭暈腦脹,顧不得難受,七手八腳抓住能抓的東西。
他抬頭一瞧,自己抱的這地方,是清河最外圍入口處一個界標地。前兩年監獄長拍板,讓在農場入口蓋一個大牌樓,上書“清河農場”四個威風凜凜的大字。底下的人那時候怨聲載道,私底下都十分不滿,這幾年經濟效益好咱也別這麼糟踐錢,有這筆錢您給下邊人瓜分了當年終獎好不好?
咱這兒明明是監獄,你忒麼蓋個大牌樓幹嘛?
牌樓上寫四個大字:貞潔牌坊?
搞這種驢唇不對馬嘴的政績景觀,純屬有病麼。
邵鈞可沒想到,幸虧蓋了個沒用的破牌樓,今天這牌坊救了他和羅強的命。
羅強讓水衝下來,沒撞上腦袋,幾乎攔腰撞到另外一根柱子上!
這一撞,撞得倆眼發黑,差點兒被腰斬了……
“羅強!”
“羅強你抓住,別撒手!到我這兒來!”
這回輪到邵鈞瘋狂地喊,猴子似的摽在柱子上不敢撒手。羅強就在幾米之外,咫尺之距,他卻夠不到人。
羅強一隻大手摟著柱子,捱過最初幾分鐘快要暈過去的劇痛,終於騰出嘴來,斜眼瞄著不遠處的人罵:“我操你大爺的老子的腰完了……我操你姥姥!!!”
邵鈞滿臉都是泥水,鼻子都讓泥堵了,弄了一張憋屈的大花臉,又氣又急,也罵:“你姥姥!”
羅強扯著脖子大罵:“你瘋了你他媽沒瞧見下暴雨發大水嗎!你跑啥跑你跑這條路上來幹啥?這條路忒麼去年就發過一趟水了你他媽不知道嗎!你白痴啊你!!!”
邵鈞吼:“我白痴?我還不是為了上醫院看你一眼!你在外邊兒炸死了我不得給你收屍!”
羅強吼:“誰他媽炸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用得著你看我,山上洩洪了你他媽白痴不知道跑!”
邵鈞被罵得愣愣的,又委屈又惱火:“羅強你王八蛋你還敢說我!你從哪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