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章。五十三
溼鹹的海風從頰上拂過,帶走了一天的燥熱。海浪有力地拍擊著岸邊的礁石,一下一下的,濤聲不絕於耳,反而帶給佇立於此的人們,心靈上的寧靜。
月色正是迷人,糯糯地佈下一簾冷光,映得那黝黑的嶙峋怪石都比平時潤澤了幾分。南清言就站在這之上,攬了攬披在肩上的單衣,注視著遠方的海與天,那片分不開的魆黝,像極了他現在內心的混沌。
他知道他看的那片海,就是阿道夫魂歸的去處。只不過那抔灰黑色的粉末早已不知飄落在哪裡的海床,或者被無知的魚兒吞入,做了果腹的營養。
他的笑容顯得哀慼,瘦削的背影在腳下翻卷的浪花和頭頂朦朧的月色下越發遊離,也許在錯目的瞬間,就會被眼前暗色的迷沼吞噬,或者被看似溫和的海風帶走。
邱巖遠遠的守著那一點,比夜色更黯淡的存在,看不見他的形容哀慼,察不覺他的背影迷離,只覺得那便是一股悲涼,從心底蔓延而出,將任何人都隔離開來,徒留自己在原地悲傷,在過去的快樂中,在過去的微笑中,回憶像一把泛著冷光的利刃,將已經狼狽不堪的心房重重劃過一道,卻不見迸射的血光,只在猙獰外翻的傷角,滴落一滴滴稠重的膿水,在空蕩的胸腔只有迴響。
他想靠近,帶他回來,他不想再像這樣等下去,即使之前已經被叮囑,讓他一個人呆一會兒,只要一會兒,所以請不要擔心,也不要打擾。他記得當時自己的回應,甚至連下頦向下輕點的角度和眉峰蹙起的力量都記得一清二楚,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講信用的人,但這一次,邱巖卻只想衝破他對他的承諾,他想要拽著他發涼的右手,逆著他抵抗的力量,一路將他拖回旅館,摩挲他蒼白的臉頰,直到那上面覆上紅暈……
但是他不能,四肢違抗了大腦的命令,僵直著,支撐著他,即使用上了所有的氣力,也無法邁出一步。清和的夜風已不像白天那樣和煦、溫暖,涼意更像一雙無形的手掌,遊走在他的身體各處。
“喂?”熟悉的鈴聲打斷了南清言的回憶。
“喂喂,南清言老師嗎?我是子楚,沈子楚哦!”電話那頭先是一陣刺耳的“嘶啦”聲,接著就響起了這段男聲,南清言不知道該怎樣形容這樣一種聲音,年輕?還是有活力……
“嗯,我是。有什麼事嗎?”聽到肯定的回答,電話那頭好像響起了兩聲擊掌的聲音,有什麼好興奮的,南清言啞然,卻不知此時微笑已經爬上了他的嘴角。
“是這樣哦,老師明天是我和致霄,哦,就是李致霄啦。是我們兩個的生日哦……”不知道是訊號的原因,還是沈子楚故意的,電話說到這裡就沒了聲音。
南清言把放在耳邊的手機拿到眼前,確定還沒有被結束通話,就試著對著話筒說了幾句,“喂喂?我聽到了,然後呢?”
“嘿嘿,”迴音在下一秒就傳來,南清言也知道這不過是沈子楚耍的鬼把戲,“所以我們好想請老師你來參加我們的生日會啊……”沒有給對方反應的機會,更容不得他的拒絕,“而且我們現在就在南海哦,明天上午十點拜託老師在清和碼頭等我們啦,就這樣了,如果老師不來我和致霄都會很傷心的,老師拜拜,記得時間哦,明天上午十點清和碼頭……”
☆、憶章。五十四
從穹頂吊下來的水晶燈組散發著迷離的光暈,投射在下面三三兩兩低語的人們。蒼白的微笑,虛偽的表情,都被這昏黃襯得撲朔,看不真切。
南清言就站在這樣一群人中,即使擎著同樣剔透的高腳酒杯,默不作聲地在角落啜飲,高大的落地窗簾遮住了他一半的身影,一半的面孔,也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不,更確切的說,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在上船的最後半刻,陪他同去的邱巖被一通電話臨時叫走,可能只是遇上什麼大事了,南清言蹙起好看的眉,望向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拉開那扇緊閉著的華麗的艙門,幫他擺脫纏繞全身的不自在,只是,即使左手一直在褲子口袋中緊握著那部小巧的白色機身,即使它已經感染了他手心的微熱,也沒有應景地提示有電話接進來,就這樣保持著平靜,近似尷尬的平靜。
似乎放棄了等待,南清言白皙的左手放開了手機,從口袋中抽出,映著昏黃的燈光,纖細的五指攀附上了被裝飾得過分奢華的舷窗,在一圈雕刻反覆的曲線中,是燻了霧氣的玻璃,以及好像離他們的世界以外遙遠的,黑色的天,黑色的海。
腳下是結實的地板,可南清言還是有種恍惚的不真切的感覺,身體還能感覺出那細微的起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