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3 / 4)

小說:餘味 作者:無邊的寒冷

次,展喜顏一直要求見他,態度很強烈。

塗成森也開始覺得這樣是無謂的遷怒。

見了面,才明白縱然相逢應不識這句話的含義。

展喜顏早不是那個骨質纖弱的少年,他已在他不曾見到的歲月里長成了一個四平八穩、鋒芒內斂的男人。

若不是依稀清秀的眉目,他簡直無法將那個怯懦的少年與眼前態度滴水不漏的男人聯絡起來。

他顯得很平靜:“阿森,好久不見。”

塗成森因為他的聲音而恍惚不已,沒有應聲。

“五姨死了。我來就是告訴你這個。”

他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啊?”

“她死了。是病死的。”展喜顏直白的樣子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哦……”他無意識地,緩緩地應著,木木地走了回去。

旁邊的人隔著玻璃在訴說著分別的相思與衷腸,絮絮叨叨,縱然在這種溫情存在著不足,也總是日後有可以補缺的機會。

真是煩躁的聲音。

那個人一直看著他,目光平緩而直接,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塊平板。

塗成森呆在自己的床上,牢友們在一旁侃女人,聒躁而粗俗。

他看著他們灰色的囚衣,滿屋都是尿騷味與男人的體臭味。

一切都還是平常樣。

他已經很少想起她。即使想起,也只是那封信的絕決。

他偶爾心軟,因為思念而寫的信也被她視若無物。

他應該恨她。他在出獄後,還有大把的時間,他應該還可以東山再起,他還想回去耀武揚威給她看。

可是,她死了。

他再也沒有機會。

死亡原來可以阻斷一切的。

他於茫茫然中這麼想著。

她的樣子在黑暗的床板中洇出來,逐漸鮮明。

還是那副兇巴巴的樣,眉目還是姣好,可是眼神卻不復溫柔。時間的漫長與生活的失望艱辛已磨平了她作為一個女子的溫婉與柔情。頭髮的一側掉下來,略顯凌亂,那是她發脾氣就喜歡搖頭的習慣使然。面板已開始暗黃,在燈光下浮著一層油。

她真得是老了。是一個暴躁的老女人。

他依舊還是不喜歡她。她從未溫言軟語地待過他。

他們彼此傷害,彼此牽跘,彼此折磨,彼此相依為命。

互相責罵了十八年,恨意應該是深入骨髓才是。

可是,為什麼心卻是如此疼痛,那種巨大的失落與空虛是什麼呢?彷彿坐在一個椅子上,卻發現永遠都不會再有一個椅背,你只能空落落地挺直身體,可還是覺得失卻了平衡。

他沒有哭,只是在黑夜中聽著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那樣實在的撞擊胸口的聲音,像她當年打在身上的掃把柄,一直不曾斷續。

再見展喜顏時,是他提出來要見他的。

事實上,後來的展喜顏已不常來見他了。

他似乎把他忘了。但塗成森一直明白,那個人,那個與自己一直長大的兄弟,是不會對自己離棄的。

“你的嗓子怎麼變樣了?”塗成森問。

“哦。”那人若無其事地摸了摸脖子,“一次行動中,被槍擦傷,壞了聲帶。”

“可是沒有疤。”他想伸手確證一下。可是限於囚犯的身份,只能尷尬地被玻璃阻擋。

“文哥有不錯的藥,我用了竟沒留下什麼。”他風輕雲淡的樣子,似乎事情真得不是很嚴重。

他們終於再次握手言歡,兄友弟恭。

母親曾經笑過他們:“你們現在不用這麼急著好成這個樣子,放心好了,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夠你們好呢。”

而他們的反目成仇,是因為她不在了,沒有了彼此的羈跘與基點嗎?是因為沒有了她,他們才走到這一步的嗎?

他思量著前塵種種,對著虛無喃喃:“媽,是這樣嗎?”

空氣中只有浮塵,天色已近昏暗,小城的窗子一扇扇亮了,星星點點的淡燈搖曳著,像一聲聲歸家的企盼與呼喚。

可是塗成森明白,自己早已失去,永不能擁有。

他把菸蒂扔了,朝著破敗的門口跪下,叩了頭,重重地:“媽,不肖兒子,回來看你了。”

頭撞到地面上時,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濺起微小的塵埃,像女子曾經柔軟破碎的心。

他相信她能看到。

死不瞑目的靈魂會在生前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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