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是一個這麼奇怪的涉及情愛的故事,在他的概念中,童話是單純近於白痴,於它而言世事是簡單而易懂,像一條長長的路,一路便可以通到底,勿須轉彎徘徊,到處是粉紅色的夢幻,像一個個肥皂泡,輕而溫柔,無用的佔著諾大的空間,擠擠攘攘,這粉紅的甜蜜讓人近乎窒息。
“這是什麼爛狗屁童話,怪怪的。”塗成森嘟嚷著。
“沒辦法,這大約是所謂的命中註定。”展喜顏手倚著車窗,用大拇指輕按著太陽穴,嘴角又泛起若有絲無的嘲諷笑意。
塗成森猜測展喜顏常常來這個學校。
這從學校商業街超市老闆娘熟稔的招呼聲中可以看出:“靚仔,又是脈動?”
展喜顏好脾氣地點點頭,微笑著。
塗成森驚異地看著他,眼裡滿是玩味。
“原來你與這老闆娘還有一腿啊。”塗成森湊近展喜顏,以一種曖昧的姿勢。
展喜顏雲淡風輕地推開他,繼續笑著。
塗成森忽然覺得展喜顏笑起來真是很迷人。
如果說文煬是色如春曉,那麼展喜顏便是清風明月了。
他身上有一種欲說還休的纏綿與冷漠疏離的孤獨。
現今這清風明月開始吸引女生們的目光了。
“同學,請問現在幾點了……”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子跑過來,兩隻眼眨巴眨巴精神得很。
塗成森一愣,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他們也不過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出現在校園裡,衣著平常,神情閒散,再說他們手中還拿著書,被當作是大學生也是常情。
展喜顏笑笑,假裝沒看到女孩攥在手裡的手機,低頭看錶:“三點。”
女孩子愣了一下,她可能沒想到一個這麼斯文的人居然有這和般粗啞的聲音,破敗的,暗沉的,像一個剛剛哭得歇斯底里的人的嗓子。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看看他的書,說:“你去圖書館麼?”
展喜顏點點頭。
女孩子兩眼閃亮,如一汪清水:“是嗎?好巧,我也是去圖書館,要不一起走吧。”
展喜顏說好。
操!被冷落一旁的塗成森在心裡罵,老子一個大活人在這當空氣沒看見嗎?現在的女大學生真是主動,吊凱子竟然這麼熟練。
不過他終究沒有罵出聲來,只是很安靜地呆在一旁。
倒不是因為對方是女孩子,他到底是他們那個江城長大的,在思維與觀念上帶有江城人的特有想法,於心裡他對於讀書人多少是敬重的,他總覺得他們是不同的,溫文的,乾淨的,他們對人有禮,是發自內心,充滿著真摯與熱情,來自另一個世界,陽光的,公眾的;不像文豐,也是多禮謙遜的樣子,但內裡的城府卻令人生生打顫。
來來往往,都是年輕而熱情的生命,他們有另外的人生,還可以憧憬,他們的詞彙中還帶有所謂的理想、未來,他們還是一張張白紙,等著未來與生活在他們上面濃墨重彩,肆意塗抹。
塗成森看著滿校園年輕的臉,茫然地想著,如果他們知道這個校園中站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有過前科,一個是黑道中的重要交椅,不知作何感想。
然後人們終是沒有閱讀心術的能力,依舊歡笑他們自己的,演繹著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歲月,轟轟鬧鬧地過一場。
塗成森感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孤單與惆悵。
在這場人流中,他只是一塊石頭,人家流過,輕輕揚揚,而他巋然不動。
等他抬起頭來,發現展喜顏與那女孩子已經走遠了。
他們談得很愉快,展喜顏似乎說了點什麼,女孩子的臉透著微微的紅,側著頭的樣子甚是可愛。
靠,這小子,有點本事,泡馬子還挺有兩下。塗成森在心裡罵道。
他發現展喜顏對於被誤認為學生的事一點也不介意,甚至有點歡喜。
他記得展喜顏讀書時成績是很好的,無論多難多繁的題,在他手裡可以輕而易舉的化解,他天生是讀書的料。
彼時展喜顏常常留意電視上關於大學的介紹,看時嘴角眉梢盪漾著一片喜悅,似乎他已身處校園,成了一名大學生。
在江城,老人家們常常在一起說:“展家那個孩子,雖然身世可憐,可將來是要做狀元的。成績這麼好,一定會出山的。”(出山即是有出息的意思)
可是他終沒有去上學。
在高二時便輟學,與塗成森入了黑道。
塗成森的心泛起一種深深的悵然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