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
康熙二十一年三月十八,康熙二十九週歲千秋節是他24年來首個沒有納蘭性德拜壽的生辰,也是他在宮外度過的最簡樸的壽誕。
那天深夜,他生平頭一回體會到李白那首《月下獨酌》的心境,“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何其孤寂,又何其悲涼?
那一夜,康熙捫心自省,他不斷地問自己,自己究竟是惱怒納蘭性德喜歡上了水浸天,還是因為水浸天愛上了納蘭性德而嫉妒?難道說,納蘭性德和水浸天的因緣真的那麼不可原諒嗎?在整件事情裡,誰是誰非真的比容若的性命來的重要嗎?
三月二十一亥時,康熙等人秘密回宮。安頓好胤礽和納蘭性德,康熙身披黑色斗篷,親自來到了關押水浸天的牢房。
一盞孤燈,一襲白衣,大半的烏髮被一枚羊脂玉簪別在腦後,幾縷青絲悠閒的散在雙肩。此刻的水浸天正在床上盤腿調息,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婉轉雙蛾若遠山,丹唇飽滿欲滴,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
康熙八年漢陽樓上,只她一個側影便深深的烙在了康熙心頭。從襄陽初始,一路相伴走來,她帶給康熙的不僅僅是接二連三的驚奇,更多的被她的超凡脫俗所吸引。當年讓她住進明府完全是怕她捲入宮闈鬥爭,當年許她嫁給納蘭性德不過是無奈之舉……康熙在回京途中,曾經一度許了她跟納蘭性德的情誼,然而,只牢中一面便讓他把七日來的下定的決心拋諸腦後。
水浸天緩緩起身,雙目之中流露出燦若繁星的光芒,輕聲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
康熙一怔,低眉笑著走進牢房,與水浸天面對面坐了下來,“知道朕為什麼來嗎?”
水浸天把一杯熱茶遞到他手邊,說道,“把我關在這裡,你遲早都會來。”
“朕……”來之前,康熙盤算好了一肚子的話,話到嘴邊,居然卡了殼。
水浸天雙頰攜過迷人的笑意,不緊不慢的說道,“有什麼話,不妨慢慢說,不著急。”
康熙押了半杯熱茶,沉了沉氣息,抬眼注視著水浸天繁星般的眸子,問道,“曾遶是你救走的?”
“是。”
緊接著康熙道出了鬱積在腦中已久的問題,“康熙十六年,是不是你跟納蘭性德一道救走了曾靜?”
水浸天淡淡的笑了,糾正道,“你該說是我們一道救下了皇太子。”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此問出口,康熙頓覺自己像極了受氣含冤的正室。
“平涼。”
“康熙十三年……!”水浸天的答案極具分量,只兩個字就把康熙一腔的妒火煽動的火光沖天。
“可……可那個時候你不是走了嗎?難道說你跟他一道去了平涼不成?”
“確切的說是我尾隨他去了平涼。”水浸天填滿康熙的茶杯,平靜的說道,“其實你該謝謝我,如果沒有我跟周培公的巧妙安排,納蘭性德只怕下了王輔臣的油鍋,而圖海也會面臨腹背受敵的絕境。”
“……”康熙呼吸一窒,為掩飾發自內心的介懷和不自然,緊接著問道,“他的藥是你配製的?”
“是。”
“他……不太好……”康熙的後半句尚未出口,水浸天便淡然的說道,“我知道。”
康熙握住她無骨的雙手,彷彿抓住了僅存的救命稻草一般,乞求道,“救他!”
水浸天拂開他的腕子,低眉思量了片刻,有所保留的說道,“不是不可以。”
康熙被水浸天模稜兩可的態度激怒,不解的質問道,“難道救下你的丈夫還要提條件不成?難道你不愛他嗎?”
“誰說我愛他?”
康熙雙眉倒立,慍怒的說道,“五年來,你一直在京城,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水浸天低頭搖了搖頭,指尖遊走在杯沿,譏誚道,“五年來,我們是在一起,這沒有錯。非但如此,我們還有了四個孩子。但這並不代表我愛上了他。”
康熙不由得大驚失色,睜大了雙眸,追問道,“孩子?四個?他們在哪裡?你們這些年究竟藏在哪裡?”
“你真的以為十年前在白山山谷的女刺客真是以內力傷了納蘭性德嗎?既如此,她又緣何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康熙眉間一緊,不耐煩的說道,“朕又不是她,原因朕又從何而知?”
“看來,他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凡無內功修為,彈奏《鎮魂曲》者必死無疑。”
康熙聽的糊塗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