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風塵僕僕地直往思政殿裡衝。
殿裡侍從見狀紛紛跪下,伏地行禮。
一個清淡而從容的聲音忽然響起:“陛下。”
楚忘倏然止住腳步,循聲看去。
來人著著大紅官袍,身材修長,面容肅穆。
他對楚忘恭敬地行了一禮:“臣見過陛下。”
“原來是左相,可有要事?”
“臣自有要事,還請陛下移步相議。”
楚忘沉默了下,沉住耐心,走到前殿中:“說吧。”
拓跋律忽然直挺挺地跪落在地,呈上一章奏摺:“此為臣所奏之事。陛下不該為私情,棄家國為一旁。”
楚忘並不接過,只皺眉冷聲問道:“卿是何意?”
“臣聞之,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必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必仇寇報之——”
楚忘輕柔地笑一聲,接過奏摺,將拓跋律扶起:“孤自是以國士待卿。”
拓跋律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臣諫言未盡!草莽之人尚且如此,何況一國之君!”
楚忘沉下臉,眸中隱隱雷霆之色:“卿到底是何意?”
“臣欲言,一國之君,不宜加辱。陛下此舉,不僅置道義於不顧,更怕兵戎起時,哀兵必勝。”
楚忘捏著奏摺,微微闔上雙眼:“卿所言極是,但朕自有決斷。你下去吧。”
拓跋律依舊跪在地上:“但臣對北魏兵鋒,極有信心。梁國守勢或許足矣,但大缺攻勢。蕭梁之事,縱使惹得兵戎再起,也無法動搖國本。此刻卻有一件動搖國本之事,亟待解決。”
“你說。”
“北魏皇室凋零,皇嗣之事,刻不容緩。還請陛下廣選秀女,充實後宮。”
楚忘聞言沉默半晌,然後道:“卿所言有理……你去辦吧。”
拓跋律深深伏地行禮:“臣遵命——吾皇萬歲萬萬歲。”
楚忘眉宇間逸出一絲無奈:“臣寫密箋,急招孤來,就為了說這番話麼?”
“臣不敢欺君。太上皇確實於兩日前甦醒過一次。”
楚忘倦怠地揮手道:“愛卿退下吧,孤去看看他。”
拓跋律又行一禮,才躬身退下。
寂靜的大殿中,眾侍從無聲無息地躬身候著,彷彿影寐。
楚忘轉入後殿,踱到床前。
拓跋燁陷在床中,消瘦得可怕,猶在昏睡。
楚忘伸出手,摩挲著對方的鬢髮,只覺一顆心沉到了深不可見的深淵中。
楚忘伸出手,摩挲著對方的鬢髮,只覺一顆心沉到了深不可見的深淵中。
他……怎麼還沒醒?
有太醫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說:“啟稟陛下,太上皇前兩天醒過來一次,神智不大清醒,然後又陷入昏迷……”
楚忘在床側坐下,滿面疲憊:“是麼?”
太醫賠笑道:“是的。太上皇雖然消瘦不少,但精神很好。”
楚忘側過頭,神色有些冷冽:“你不是說神智不清麼?”
太醫有些結巴:“的確神智不清……大概是毒藥傷了心智,需要慢慢調養,但是精神……的確不錯。”
楚忘扶額嘆息:“你下去吧……讓孤靜靜。”
“是。”太醫諾諾領命,躬身退了下去。
此時晨光漸漸濃郁,晨曦透過窗柩,暖融融地鋪了進來。
楚忘垂下長睫,看著對方,滿心疲累:“我……似乎做了些錯事……”
拓跋燁的面容融在晨光下,看起來溫和恬靜,竟有了血色。
楚忘對他笑了笑:“那些事……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我想,我應該瘋了……我變成了這個樣子,想必你醒來後,也認不得我了。”
楚忘伸指,掠過對方的唇瓣:“想必……也不會喜歡我了吧。”
對方長長的羽睫掩映在光線中,像蝴蝶的翅,微微扇動了下。
楚忘一愣,然後猛地回過神來,屏住了呼吸。
那睫羽顫動得越發厲害,然後,那雙眸子緩緩睜開。
紫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流光溢彩,明亮得幾乎剔透。
果然是……精神很好的樣子。
楚忘既驚又喜,長舒一口氣,太醫所言不虛。
那雙眸子眨了眨,竟帶出稚氣的迷惘來,然後看到楚忘,眸子裡放出了光彩。
他呆呆看了楚忘半晌,然後一把抓住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