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通通殺光就是。”
日落西山,淦水之上有一艘商船正溯流而上,來往船員皆做商賈打扮,船體不大不小,卻劈波斬浪如屢平地。細看處,船頭連著一二十根鐵索,沒在江中,忽然一根鐵索盡頭鳧出一個人頭,鐵索繞肩,深吸了一口氣後,又沉入水裡。接著另一根鐵索晃動,又鳧出一個人頭,依次換氣之後,再潛入水底。
原來這商船風行水上,是由人力在江中牽引所致,牽引之人個個精光內斂,身手矯健,都是名副其實的浪裡白條,深賦水性。
只聽“嘩啦”一聲水響,從江中跳出一個人來,落在船艙之中,船員皆目不斜視,那人徑直進了內艙。
內艙之中有三名男子落座,其中兩人看見來人,立時屈膝行禮,口稱“殿下”。
來人從頭到腳脫下溼淋淋的水靠,接過侍女遞來的布巾擦臉,露出一張明媚的笑靨,輕快道:“免禮。有湘江派這二十個好手在江底牽引,明日一早就可渡過這八百里水路,與蜀軍會合了。”
下跪的黑衣青年年約十八九歲,腰佩寶劍,俊美無濤,拱手道:“多謝長公主殿下和蘇莊主施以援手。”他雖是口中道謝,眼裡卻殊無半點感激之意,心裡想著反正是在你們地頭才出的事,也該你們善後。
另一男子比他年長一二歲,文士打扮,怎不知他心中所想,冷笑道:“好說好說。全賴貴主能自屈,偽裝成鹽商才能脫身。貴主身為九五之尊,而存林下風流,耽玩山水,清雅高致,蘇某佩服得很啊。”
他話裡有嘲諷之意,方才那青年臉色鐵青,倏地起身,喝道:“蘇映泉,你不要不識好歹!這次陛下出遊,知道的人五個手指數得過來,引來這些匪類,難道不是貴國安排不周,走漏了訊息?”
蘇映泉白眼向天,依舊是冷言道:“安知不是你們窩裡反?”
那青年氣得跳腳,刷一聲拔出劍在手。
上座的人一直在喝茶,此時終於看不過去了,放下手裡白瓷茶盞,淡淡道:“靜修,向蘇莊主賠禮,退下!”
青年雖有委屈,還是抱拳為禮,默默退下。
男子白衣翩翩,眉目疏朗,閒雅清俊,含笑道:“蘇莊主莫與他一般見識,朕很承你們御劍山莊的情。”
蘇映泉這次不敢放肆了,恭敬下拜道:“陛下沒事比什麼都好。”
蜀帝孟子鶯朝來人擔憂道:“阿柳,留下曲館主一人,不知能否應付過來?”
白細柳著窄袖緊身長衫,清瘦挺拔,膚色微黑,一雙大眼睛靈動之極,年紀雖小,出言卻沉穩大方:“陛下不用擔心,曲館主不會有事。”她說完這話朝蘇映泉看了一眼,後者自然會意退下。
艙中只剩下他二人,四面軒窗開啟,明月掛在半空,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孟子鶯朝她伸手道:“你過來,坐朕身邊。”
白細柳就挨著他在榻上坐下,她小時候就曾見過蜀帝,不過那時都是匆匆一瞥,不似今日這般親近,於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孟子鶯好笑道:“你這麼瞧朕做什麼?”
白細柳心裡癢癢,暗道爹爹的好基友果然都是大美男,恨不得上去撓幾爪子,揩點油,口裡卻老老實實道:“等陛下到了江北,還請立即下令兩位將軍,解了留都之圍,讓阿玉平安回來。”
孟子鶯目色漸深,意味深長看著她道:“阿柳,謝家的孩子所作所為朕有所耳聞,只怕面相太過,戾氣太重,壽命不長。”
白細柳心裡警鈴大作,一瞬間腦中轉了七八個念頭,最怕他扣著謝玉不放,遂諂笑道:“陛下,還有人說您心狠手辣,非厚德之君,也有人說我媸顏陋質,不堪為婦。”
孟子鶯哈哈大笑,怎不知她心裡那幾道彎彎繞,於是捏著她柔嫩的臉蛋,道:“你把蘇莊主支開,想問朕什麼話?”
白細柳眼皮一跳,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他,遂收斂了憊懶模樣,坐好身子,道:“陛下,您與爹爹有八拜之交,該勸勸他,阿雪年紀也不小了,東宮空置多年,國朝暗流湧動。雖說爹爹年紀不大,還會有子嗣,但是有什麼能比得上皇后所出的嫡長子呢?”
原來是這件事。孟子鶯眉頭慢慢皺了起來,眼光從她身上移開,窗外疏星皎月,漫漫江波。這也是他這次約見那人的話題之一,只是那人爽約了,大約還是不想談這件事吧。
“阿柳,你不覺得月亮也是很奪目的嗎?”
“啊?”
孟子鶯回頭,目光從她身上緩緩流過,撿盡詞彙:“聽說在你的那個世界,曾有一個女皇帝的故事。”
白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