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瑀的傷勢,聽說是一百板子之後血肉模糊,暈過去了,嘴裡狠狠道:“該!看他下次還敢攛掇我女兒不!”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看蕭淡月一眼,轉身便走了。似是眼裡沒這個女兒一般!
蕭淡月又是鬆口氣,又是酸楚,爹爹和哥哥心裡永遠只有會闖禍的孿生姐姐。老管家來扶她,她少有地申斥了他一頓,說爹爹發這麼大的火你們怎麼也不通知哥哥躲一躲,說著說著到傷心之處,最後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
又過了幾日,蕭府來了個不速之客,便是替韓顯宗帶降書北上的吳用。但彼時蕭淵藻正因為蕭溶月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又很看不上韓顯宗這一類的貨色,更對遠隔中原的邕京沒什麼興趣,因此也就不太給吳用好臉色。
便是邕京黃金遍地,珠玉滿河,有孟子攸、白雁聲擋在中間,他插翅也難飛過長江去。若是襄陽或彭城有人來投降,他或許還會考慮一下。
但畢竟是南朝來使,還是要回稟至尊,他又因為蕭溶月的事情沒臉進宮,於是吳用就在他府上滯留了下來。
大約又過了三四日的樣子,一天晚上,蕭瑀正坐在床上樂悠悠地翻書看,聽見院外有腳步聲來,立時趴倒在床上,將被子覆蓋在身上,裝出一臉苦相。原來當天那一百板子家僕根本是裝模作樣,連他皮也不曾打破一點。這些天他一直在自己房裡裝作養傷,此時以為是蕭淵藻來了,立馬躺倒挺屍。
誰料門口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哥哥身子怎麼樣了,淡月來看看。”話說著,蕭淡月就進門來了。
蕭瑀一聽是她,便沒有了裝蒜的心思,一個鯉魚打挺,又擁被坐起來了。
蕭淡月進門就看見他這麼一副憊懶姿態,早知他板子打得輕,心裡想若不是十幾年兄妹情,便是她也想揍這個哥哥一頓,這人著實是欠揍!
蕭瑀翻著閒書看,早先她在蕭淵藻面前的那一番求情的話已有多舌的家人轉告了他,於是不鹹不淡道:“前幾天多謝二妹妹了,沒想到二妹妹有這麼好的口才,生在蕭家,真是可惜了。”
蕭淡月深吸一口氣,肅然道:“哥哥,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請你屏退下人。”
蕭瑀聞言抬起了頭,見她臉上少有地鄭重,就朝下面揮了揮手。
他屋裡的下人眨眼退了個乾淨。蕭淡月這才走到床前,在一個矮凳上坐下,雙手擺在膝上,十分端正。
蕭瑀放下手裡的書,臉色一沉,厲聲道:“你教唆爹爹給溶月下命去殺白雁聲,當我不知道嗎?我送溶月到白雁聲身邊,本來沒有這個意思。”
他目光攝人心魄,蕭淡月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強抑心中的畏懼,點頭道:“我知道,哥哥本意是要溶月嫁給白雁聲。有這個意思又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殺不殺他,不在你我,爹爹和至尊,而在溶月姐姐身上。我當日要不那麼說,爹爹那邊怎麼解圍?”
她這話還是很中肯,蕭瑀面色稍霽,道:“這件事,我很承二妹妹的情。如今鬧到這步田地,我只恨當日沒有親自送白雁聲到關下。你有什麼法子,讓爹爹和至尊息怒嗎?”
他這樣不恥下問,蕭淡月臉上倒是紅了,雙手交叉,略有不安道:“爹爹生氣,並非因為溶月殺了獨孤將軍,若是平日,只怕高興都來不及。爹爹此生一大願望是送溶月姐姐入宮,做太子妃,再做皇后。”
她說到這裡,蕭瑀長嘆一口氣,打斷她道:“我也知道。只是溶月素來和太子不卯,她若入宮,只會攪得天翻地覆,我們蕭家一樣沒有好日子過。”
“她現在沒入宮,已經天翻地覆了。”蕭淡月抬頭一笑,弱柳生風,道:“哥哥和爹爹都忘了,蕭家還有一個女兒在。”
她秀美的臉蛋在燈下燦然生光,今夜穿著漢服,曹衣出水,吳帶當風,有濃桃豔李之姿,又有璞玉渾金之度,與常年窄袖短衣的蕭溶月有云泥之別。
蕭瑀深悔自己瞎了眼。
蕭淡月也知自己幼時身子弱,鮮卑是強者為尊,她終日淡掃峨眉,坐在蘭房,日子久了,就被親人們所遺忘,此時也不以為意。
蕭瑀左思右想,猶疑道:“二妹妹美質良材,原該配個勳貴子弟,何苦入宮,到那見不到人的地方。”
只聽她輕笑一聲,吹氣如蘭,綿綿軟軟笑道:“哥哥是怕我不爭氣不中用,幫不上忙吧。”她說完這話,往蕭瑀手裡閒書封面上掃了一眼,冷然道:“《地藏十輪經》麼?地藏菩薩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她不動不笑,猶如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