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明白,朕比父皇差很多嗎?他們怎麼動不動就拿父皇來教訓朕。這麼忠心,怎麼不隨父皇龍舟入海呢?”
書案上堆滿奏摺,正對著他的一本攤開放著,白雁聲一目十行地看完,是逃到餘杭那一幫臣工的摺子。他嘴角微微一笑:“寫得不錯。廬州周芹可是一代大儒。”他說完這句,話鋒一轉,道:“陛下為政剛猛,當裁天下,何此不決?”
劉破虜抱著他的手臂又是一抖,大夏自立國以來,尊奉老莊,對臣工頗多優容,未嘗一言不合就殺大臣以立威。
白雁聲覺出他有猶豫之意,便掙開他的手,慢慢在他面前跪下,道:“陛下疑我嗎?”
劉破虜慌忙抬頭道:“朕怎麼會疑你!”
白雁聲盯著他雙眼,輕聲道:“太上皇在位之時,段傅擅權,此人未嘗有一言規諫,以致朝廷有此大亂。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天下至重,君臣道懸,豈宜苟相誘引,陷君不德?”
當年胡虜肆虐,元帝南渡,是一大恥辱。到靖寧帝身上,滿朝重享樂,天下事日入衰敝。因為西川一個藩鎮的反叛,便皇輿出京,朝廷播越,丟盡了泱泱大國的臉面。
“似周芹這樣的人非社稷之臣也。苟社稷血食,豈患無君乎!陛下要做名君,便要用裴秀、謝鯤那樣的人才行。”
社稷之臣出而仕也,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只是這話不太好在皇帝面前明講。
劉破虜仰面望著他,又是渴慕又是敬服,點頭道:“朕知道了。”又道:“你弟弟的婚禮定在哪一天,朕想要去。”
這不啻是天大的恩寵。白雁聲卻搖頭道:“城內城外尚未肅清,恐有孟氏餘黨作亂。陛下高拱深宮,不宜擅動皇輿。臣弟年幼,未嘗建功立業,陛下的賞賜已經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恐怕會折了他的福。”他此次帶兵護送皇帝還京外面已經是風言風語一片了。雁峰大婚,皇帝已賞了不少東西,又封了湘南誥命。如果皇帝再賞臉駕臨,恐怕不是立身處世之道。
劉破虜再要說什麼。白雁聲跪地固辭道:“無功不受祿,待他為陛下立下功勞的時候,陛下再賞賜他吧。”
靖寧末年的邕京,在成國公府一場樸素又隆重的婚禮中結束,炮竹聲中人們迎來了元延初年。
元延初年,段暉、傅熙挾太上皇和廣陵王世子從海上至越州府登陸。三月,段、傅發出檄文,聲討劉破虜竊奪皇位不仁不孝,白雁聲狼子野心顛覆社稷,號召天下義兵討賊平逆。
“討賊討賊,討了半輩子賊,自個變成了賊逆。”尚書令孫叔業笑著把抄錄的檄文扔在桌上。
“要拿去給將軍看嗎?”將軍府的署官探頭探腦問道。
孫叔業劇咳兩聲,眉眼一彎,道:“辭藻華麗,應能博白將軍一笑。”
輕車將軍白雁峰的府邸緊鄰著成國公府,兩府後花院設一個角門,角門一開便做一處庭院。李湘南這日從東府過了角門,往成國公府的後院來。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隔得遠遠已聽見花叢中“颯颯”風聲,走近了只見花瓣亂拂,香塵四散。一團銀色劍光罩著一個人影,身形窈窕,是個女子,長劍借袖風遞出,腰間流蘇帶向左右筆直射出。舞了盞茶功夫,劍勢一逆,李湘南失色道:“小心!”
話音未落,蕭溶月劍尖削了朵杏花遞到她面前,額頭上一層薄汗,眼裡亮晶晶。
李湘南含笑取了紅色杏花簪在頭上,蕭溶月斜倚花樹,眉毛一挑道:“來練練不?”見對方徑自搖頭,十分不解。
李湘南於是將右手放在腹部,做了個撫摸的動作。
蕭溶月愣一愣,明白過來,鳳鳴劍一扔,撲過來,大喜過望:“你有了?”
李湘南與白雁峰成婚三個月了,情致纏綿,輕憐密愛,有孕事乃是瓜熟蒂落。
兩人手挽手,沿著迴廊,一路說著悄悄話。深院微風,花片亂飛,冷不防轉角處竄出一個八九歲的青衣小童,手裡抱一件衣袍,看見兩人剎不住腳,眼見就要往李湘南身上撞去。
蕭溶月大袖一拂,順勢將他帶了過來,兩人撞到一起,痛得那小童齜牙咧嘴。
“將軍在演武場練劍,外袍被劃破了,叫換一件來穿。”
李湘南接過外袍,對蕭溶月道:“走,去你院子裡說話。”
府裡新買了人手,諸事繁雜,她還是隔三差五過來這邊看看,指點一二。
兩人在院子裡絮絮說了會話,只見一個大丫頭帶著方才那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