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自在的模樣,何曾有今日這般萎靡不振,消沉的時候。一時間悲從心來,但又不願讓殿外的人聽見,雙手捧面,小聲抽泣。
孟子攸嘆一口氣,不知不覺想要伸出右手來撫慰她,胳膊一動,袖子下卻滑出一截斷肢,他胸腔一震,募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碧鴛大驚失色,立時呼喚殿外的御醫。於是屋內屋外人來人往,好一陣忙亂。
孟子攸吐血之後又陷昏迷,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悠悠醒轉,一醒來就命尚書令李致遠入殿。
李致遠一入殿來,見側立的碧鴛夫人眼色,便知是迴光返照,慌忙拜伏與床榻之前。殿裡陰風驟起,將宮燈燈火吹搖,滅而復明,如是者三。
孟子攸已能起身,背靠在一床錦褥上面,請他坐在床榻之畔,一貫的雲淡風輕,要言不煩:“大夏江河日下,諸般變亂,此去彼往。西川本劉氏臣宰,崇明年間因見五胡肆虐中原,朝廷罔顧,憤而出師四伐。子鶯若回來就罷,不回來的話,希遙日後統領百官,輔佐太子,切記當以討賊興復為己業。益州襟帶山河,若安境自保,沉湎享樂,不過一強藩而已。沈孟薛雷各顧家室,自矜門閥,不足以託。太子孱弱,凡事更望希遙教之!”
李致遠淚流滿面,涕泣道:“臣下不敢偏安一隅,自當抖擻精神,戮力王事,義無稍減。”他頓了一頓,又輕聲道:“王爺不必擔憂陛下。聽聞陛下在新亭現身之後,旋即趕往襄陽。蕭淵藻趁邕京兵亂,自雁門關帶兵南下,已與陛下交手。待襄陽事畢,陛下雖在萬里之外,一得訊息,也必星夜趕來。願王爺善保玉體,以副天下之望。”
孟子攸含笑點頭,又道:“劉氏王氣漸次冰消,一眾藩鎮各自盤踞。傅熙段暉魚鱉之徒,不足為懼。眾人之中唯獨白雁聲慕容德不可小覷。希遙定要勸子鶯拋棄成見,與虜聯手,外結慕容德,內抗白雁聲,萬不可耽與私情,將霸業拱手讓人。”
李致遠連連點頭,泣不成聲。
孟子攸忽然壓低聲音,道:“沈一舟若能為子鶯所用,則罷,不能,請除此人。萬事以社稷為先。”
李致遠悚然而驚,汗流遍體,默然點頭。
孟子攸還要開口講話,殿外傳來口信,道是太子艾來了。不一會兒奶孃抱了三四歲的小太子過來,碧鴛接手,抱到榻前。小孩子身著素色錦衣,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孟子攸奶聲奶氣叫道:“翁翁,抱抱。”
孟子攸不像往常一樣接過他,反而笑指李致遠道:“這是李令君,日後就是你的翁翁,爾宜敬之!”
李致遠頓時手足無措,太子孟艾就上前抱住李致遠的脖頸不放,後者托住這小小香軟的嬰孩,不覺想起多年之前,在益州王府芙蓉閣的水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斑竹林裡穿梭,分花拂柳,月射寒江。
回首往事,傷心慘目,他轉頭去看孟子攸,整個人已經呆住。
那人頭靠在錦褥之上,眼望帳頂,縱然氣絕,仍然勢挾風雲,渾身英挺之氣不散。
一時間殿內殿外嗚咽慘切,歷歷在耳。
李致遠想此人戎馬二十餘載,北收荊襄,南下江左,士卒精強,無往不利。父子二人均為令主,名臣良將,分相拱衛,一時星空,璀璨滿目。
今日將星隕落,西川光明,頓時黯淡了。
再說當日白雁聲送走謝楓之後,立刻拔營回彭城。
兩萬大軍說走就走,一時間人馬鼎沸,白雁聲出大帳之後,一眼就望見轅門的木樁前拴住自己的愛馬照夜白,蕭溶月正在旁邊與照夜白臉貼著臉說悄悄話。照夜白平日脾氣暴躁,生人勿近,也不知踢傷過多少養馬的人,卻在她手底下聽話得像綿羊一樣。
他問孫季仁,送馬的人何在。孫季仁想了一想,扯過一個親兵,命去找人。
白雁聲看蕭溶月專注歡喜的表情,想起若非他將照業白送人,她的愛馬也許不會死在江裡,心裡覺得過意不去,讓孫季仁幫她挑一匹合適的馬代步。
過了一會,那送馬的人也跟過來了。那人洗刷乾淨,換了一身衣衫,果然一表人才,此時已知當日遇到的就是鼎鼎大名的宣威將軍白雁聲,連忙抱拳行禮。
白雁聲從孫季仁口裡得知他名叫江希烈,是中州人士,便笑道:“多謝江兄替我送信。我當日許諾信送到有一百兩銀子謝禮,江兄為何不要,是嫌少了嗎?”
江希烈既然一路無風無險,便樂意賣個順水人情,顯示一下自己高風亮節,挺胸傲然道:“當日我技不如人,將軍原本可以殺我,卻以一命相饒,要我送信到此。信已送到,身外之物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