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裡的佛經遞給蕭瑀,中間已經夾了一張有字的竹簡做書籤。蕭瑀抽出來一看,碧綠的竹子中段削去了皮,露出白色的莖幹,上面寫著一首漢隸,蠶頭燕尾,端正古樸:
百年骷髏何足爭,石崇當日太憐卿!見說白楊能做柱,怎教紅粉不成灰?
有綠珠前車之鑑,豈敢奪人所愛。她為白雁聲殉節,世家大族看在謝家面子上,再不敢跟白雁聲攀親。
蕭瑀哈哈大笑,屋裡的燭火也因之搖曳不定。笑畢,拍掌道:“我原來以為我們蕭家有一個女豫讓,已經很了不起了,沒想到還有一個女諸葛深藏不露。淡月,哥哥愧對於你,不過,你有這樣的本事,何必和你哥哥這個膿包一般見識。”
詩已送上,該怎麼用不需人教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蕭淡月喜怒不形於色,見此行目的達到,就起身淡淡道:“哥哥折殺我了,兄妹一場,還說這些做什麼。”
又過了幾日,蕭瑀尋了機會,親自去別館見吳用。吳用在那裡天天羊肉牛肉吃得一身腥羶味,嘔得要死,見有人來搭理他,歸國覆命有望,當下喜出望外,無有不從。
蕭瑀把那詩給他,該怎麼用,用在什麼地方,如此如此耳提面命了一番,又是籠絡又是恐嚇,最後道:“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許再有人知道,便是你主子韓顯宗也不行。”
吳用點頭如搗蒜。
蕭瑀想了一想,又道:“你南歸路上,最好繞過徐州。”
吳用心裡已有點煩不勝煩了,一面答應,一面暗想:我又不是不認路,怎麼回去難道還要你指點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十三章
蕭溶月逃離盛樂一個月後,慕容德下詔蕭二姑娘和獨孤家的姑娘一起進了東宮。
六月的最後一天,四顧晴爽,薰風時來,蕭瑀將妹妹送到閶闔宮的雙闕前。長孫無忌和太子東宮的宮人早等在那裡。
濟濟雙闕下,歡娛樂恩榮。
蕭淡月仰望那直插入雲霄的雙闕,忽然心生動搖,後退了一步,蕭瑀見狀伸手握住了她的腕子。
“從此之後,整個蕭家和我都是你的靠山。”
蕭淡月轉而望著哥哥的面孔,頭上的金步搖不住晃動,眼裡湧出清澈的淚水,撲到了蕭瑀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連哭起來的模樣都和溶月如此相似,蕭瑀感懷良多,忍不住擁住了她。蕭淡月卻像受驚的小鹿一樣震顫了一下,蕭瑀趁機在她耳邊說:“獨孤家的女兒不是你的對手,但要留劉解憂一命,殊兒還小,離不得她。”
他這幾句煞風景的話大毀離別之意,兄妹之情。蕭淡月眼裡的淚水頓時收了回去。她從蕭瑀懷裡默默掙脫出來,雙頰只餘一道淡淡的淚痕,而眼裡已無淚意。
蕭瑀讚許地點點頭,從袖裡抽出一本《地藏十輪經》來,遞給她,道:“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秘藏。這十六個字再還給妹妹。”
蕭淡月行了一個大禮,鄭重道:“定不負哥哥和爹爹所託。”
長孫無忌耐著性子等他們兄妹告別完畢,這才上來扶蕭淡月。一行人伺候著她上了肩輿,往宮門走去。
長孫無忌在肩輿外面提點道:“蕭娘娘,小侯爺還在闕下望著你呢,你伸頭看一看。”
“不必了。”蕭淡月依然是輕聲細語,吹氣如蘭,軟軟綿綿的嗓音中卻帶有幾分決絕之意。
一陣暖熱的南風拂開她肩輿的流蘇帳,覆帳的玉石簾押叮咚作響,她從風中嗅出一絲血腥的味道。
對南朝而言,這一年的夏天著實不平常,七月初邕京被蜀軍攻破,僅僅三日後又被官軍收復,孟子攸在餘杭和夏朝簽訂城下之盟後,箭瘡發作,退回江陵。
到了八月,蜀王傷勢轉而加重。
若水宮裡一時死氣沉沉,連樹上愛吵鬧的知了都被宮人奉命粘光了,以防影響蜀王養病。
蜀王侍妾碧鴛夫人整日侍奉在床榻前,這日看見蜀王精神好轉,想起太子已許久沒來請安,便命人去抱太子過來。
孟子攸躺著床褥間,面色青灰,有氣無力擺手道:“病室不吉,別沾了病氣。”
碧鴛眼裡淚水滾來滾去,道:“王爺大吉大利,一定會轉危為安。”
孟子攸嘴角彎了一彎,揶揄道:“人誰不死,你我之間又何必說這些虛的。刀山火海我都下過了,便是死期到了,又有什麼好怕。”
碧鴛自認識他以來,始終見慣了他指點江山,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