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有兩大屏障,一為淦水,一為蒼山。九月初九重陽節,江湖盛傳,在蒼山香爐峰有武林人士舉行大會,要推舉盟主,共議驅除北虜,恢復中原的大事。
白雁聲從彭城行了幾日後,忽覺一路上有人悄悄尾隨。他不動聲色顛倒日夜走了幾天,在沿途的一個小市鎮上將跟蹤他的蕭溶月抓了個正著。抓到她時,她還振振有詞:“彭城太無聊了,你家的人都不待見我,我留在那裡也沒有意思。你出來辦事,我給你當保鏢護駕不好麼?”
白雁聲哭笑不得:“謝天謝地,你別拖我後腿就行了。”
蕭溶月臉上一紅,知道他是在說當日去邕京路上被散兵圍攻一事,便據理力爭道:“那你大將軍大英雄,出門在外沒個使喚的人不是很沒有面子。我給你當小丫頭好了。”
白雁聲心裡想,我哪敢使喚你,又知她待在徐州著實難熬日子。邕京一行他於蕭溶月瞭解不少,這姑娘性格肖似雁蓉,脫略行跡,有俠士之風,很對他的胃口。一路上有這樣一位小妹妹陪伴倒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立刻精乖地拉了拉臉上的人皮面具,心裡好笑,遂點頭答應了。
蕭溶月喜出望外。她這次出來為了避人耳目,連汗血馬都沒騎,隨便偷了馬廄裡一匹馬,跟著白雁聲這幾天倒騰得人馬都累得半死。
兩人愛惜馬力,在小鎮上歇了一歇,又追著綿延的山脈往大山深處走,終於到了一個名叫玉林的縣城。
午後時分入了縣城,雖然離九月初九還有好幾天,城裡已多了不少帶刀帶劍的江湖人士,皆行色匆匆風塵僕僕,打尖行路,與常人無異。
兩人循著主街找了一家門臉不大,看著還算乾淨的客棧,訂了兩間房。各人回各人的屋子矇頭補覺。一覺睡到黃昏時分,蕭溶月被餓醒,勉強爬起來,店小二在門外喊她去二樓吃飯。
她下了樓,見二樓靠窗的一桌,白雁聲已經坐在那裡淺斟低酌了。桌子上擺著冬菇燉髮菜,涼拌筍鞭,紅燒素雞,椒鹽松仁四個小菜,一盆米飯,一壺酒。
蕭溶月不自覺口水流了一地,廢話不說,撈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白雁聲一邊喝酒一邊觀察周圍環境。那大堂裡走來一群道服挽髻的是華山派人士,門口坐著那一桌個個虎背熊腰、彪形大漢模樣的似是江湖上走鏢的青龍幫。從視窗望出去,街角旮旯裡一攤攤衣衫襤褸叫花子打扮的應是丐幫人士。……
他一一點數,默默記在心裡。
天漸漸昏暗了,路上行人也不多。忽聽從城門口傳來答答的馬蹄聲,一輛兩匹馬拉著的青篷馬車沿著長街往城裡來。駕車的青年約莫十七八歲,面帶稚氣,腰配一口長劍,也看不出門派來路。
小城統共就一條主街,他要打尖住宿,都要走眾人面前過。
其時華燈初上,晚風拂開馬車的湘竹簾,裡面坐著的人飄出一縷白髮,瞧著年紀不小了。
白雁聲心裡一緊,“啪”地將手裡的白瓷酒杯捏碎了。好在客棧里人來人往,他這一桌位置也偏,倒沒什麼人注意。
反而是蕭溶月見狀,殷勤得不得了,又遞抹布上去擦酒水,又遞金創藥,真像個跑前跑後的小丫頭了。
他一時不敢聲張,只將那馬車去的方向記在心裡。到了天黑的時候,摸出客棧,沿著長街,一家家旅店馬廄探看,終於在最遠最小的一家客棧後面發現了那輛馬車。
戌時剛過,別家客棧裡還是人來人往,這裡卻安靜得不正常。客棧只有兩層樓,他正尋思如何一間間找起,樓上有人出來了,站在扶欄邊朗聲道:“是徐州白將軍嗎?敝上請將軍上來一敘。”
白雁聲愣了一愣,這才從隱身處走出來,沿著樓梯登上二樓,這客棧大約是被孟子鶯包下了,並無閒雜人等,所以才能這樣開誠佈公。
他一步步登上木製的樓梯,心裡咚咚直響。自那年在長江船上兩人分別,他與子鶯已有三四年未見了。
那趕馬車的青年自稱西川沈君理,讓過他後,就徑直下樓去了。
白雁聲走到最裡面的房間門口,腳步略頓了頓,便聽見屋裡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道:“進來吧,外面蚊蟲多。”
門扇無風自開。
一個人素色衣服,白髮勝雪,正坐在桌前,一手握著書卷,一手支頤。他眼光既不是落在書上,也沒有看向白雁聲,卻是望著忽明忽暗的燈燭,聽見他進來也不抬頭,只用瘦長的手指指著對面的座位道:“請坐。”
尋常人眼裡他清雅高華依舊,但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