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著小眼睛,齜牙笑道:“董先生,還有一處地兒,麻煩您去瞧瞧。”
他帶著董竹君七轉八轉到了另一處宮室,門前無人值守。董竹君邁進大殿,但見牆壁繪著四方天王,摩耶夫人白象入胎,正中一尊釋迦摩尼像,身披薄紗天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董竹君從惟妙惟肖的佛像下走過,似乎能感覺到他溫暖的指尖。
佛堂後面一個小房間,天井上垂下幄帳,帳中一人昏睡,房間一角放著一架北地少有的屏風,屏風後亦是坐著一人。
長孫常侍上前撩起翠玉簾押,幔帳升起後,董竹君走上前一看,床上的胡人形容頹靡,昏睡不醒,一望可知與太子妃是相同的症狀。
他冷笑不絕:“今日可真奇了,夫妻二人竟中了同一種毒。”
屏風後傳來低沉的男音:“東風染得千紅紫,曾有西風半點香,你是柱國府的董先生,還是西川的沈王妃?”
董竹君身子一僵,回頭道:“陛下,世上已無沈懷秀。”
長孫撤去屏風,現出一個身穿袞服,碧眼紫髯,堂堂一表的虜主,正垂腳坐在一個背屏式坐床之上。坐床前方兩端各嵌一對鎏金獅子。
千燈並輝,百枝同曜,飛煙清夜,流光洞照。
見她抵死不認,獅子座上的慕容德此時卻突然咧嘴笑了:“沈先生,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董竹君凝神細看他,一時毫無頭緒。
慕容德道:“元帝尚未南渡之時,曾有一個姓慕的人去大巴山請金針素手沈春大夫為他夫人看病。只可惜沈大夫已經仙去,是他一個十二歲的小徒弟救了他夫人的命。那小徒弟說,醫者,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豈能見死不救。”
董竹君頭暈目眩,身子微晃,長孫無忌見了連忙扶她在一把檀木交椅上坐下。
“是你?”
“是我。”
“你那位夫人現在身子如何?”
“她”,慕容德眼光黯淡了下來:“七年前她已經過世了。”
董竹君算了算時日,七年前是靖寧元年,那一年蕭淵藻借道襄陽,南下攻打劉協,徐匡圍攻徐州城,小九北上幽州尋仇,莫非是……她抬頭望去,獅子座上的男人點了點頭。
原來,小九曾經說鑄成大錯,是指這一件事。那婦人就是白雁聲和蕭瑀的生母。原來,這又是一樁理不清的舊賬。
“我能救太子夫婦,但是太子妃肚裡的胎兒我無能為力。針具醫囊我帶的不全,需要人去柱國府取來。”
長孫無忌見慕容德給了個眼色,立刻搬了一架書案過來,董竹君奮筆疾書一番,長孫無忌自收了她的親筆信,出殿去吩咐人天明取來。
長夜漫漫,兩人對坐,董竹君藉著朦朧的燭光望去,這個胡人皇帝的碧眼裡竟然有著某種含蓄的顧盼,嘴裡輕聲念道:“竹君,何可一日無此君。董先生,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隔著人皮面具,“他”臉上微微一熱,遂移開目光,顧左右而言他:“今夜陛下將我扣在這裡,是忌憚什麼?”
慕容德一時沉默。
董竹君便道:“陛下要為太子夫婦和未出世的小太孫報仇,又何必多此一舉拖上蕭柱國?陛下難道信不過他嗎?”
慕容德苦笑一下,道:“我曾問過野王,太子為人如何。野王說,小人無以測君子。我與他相交四十年,任何事都可以託以腹心,唯獨立儲這件事,他並不曾進一言。側近之臣,知而不言,得謂忠乎?”
蕭淵藻字野王。
果然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董竹君倏爾一笑:“身為側近之臣四十載,而不說他人閒話,無論如何算得上是位君子了。國家真正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啊!”
好似醍醐灌頂,當頭棒喝,慕容德眼中一亮,豁然洞開。
天祚十三年二月,渤海王、汝陽王以謀反罪梟首,鎮守幷州的河間王慕容勃單騎投奔南朝。
最後一根金針從太子的眉間起走,董竹君長長喘了一口氣,將帶著紫血的針頭投入長孫無忌手捧的銀盆中。
眼見太子臉色好轉,董竹君從春凳上站起,冷不防眩暈襲來,痛苦地扶著額頭。身後有人伸出雙臂扶住了她,聲音中暗含關懷之意:“你這目眩之症何時染上的?竟不能治好嗎?”
董竹君立時甩開他手,移到一旁,等到眼前復又清明,肅容道:“陛下,七日已過,太子如無大礙今日就能醒轉。還請陛下踐諾。”
慕容德束手站在那裡,頗有點尷尬。不過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