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含笑,道:“路有不平事,提刀上酒樓,你有什麼不敢的。這東西危險,我先收著,回家再說吧。”
雁蓉隨他走了一段,忽然大叫一聲,惹得周圍眾人注目,雁聲無奈道:“又怎麼了?”見她眼眶通紅帶著哭腔道:“我臨走時把錢袋也放在竹籃裡了,給阿爹買藥的錢。”
雁聲這下也傻了,怔忡過後,見妹妹噙著一包眼淚快要把銀牙咬碎,便嘆口氣,拉著她手道:“走吧,我有辦法。”說著拉著淚眼朦朧的妹妹拐進一條小巷,巷底有一家店鋪,招幡上有個“當”字。
白雁聲入了當鋪,解下腰間一柄黑沉沉的短劍,遞了上去。鋪中這時無人,雁蓉止泣怯怯道:“阿兄,這是白家祖傳的寶劍,還是當我的飛雁同心玉吧。”說著從胸口扯出一截紅繩,繩子末端栓了塊羊脂白玉環佩,環中鏤雕一雙雁兒,翎羽相疊同心同飛穿環而過。
雁聲趕緊攔住她,塞回去,道:“娘給你的嫁妝,不要輕易示人。”兩兄妹拉扯間,頭上櫃臺拍出一串銅子:“八百錢。”
買了藥天色漸晚,兄妹倆又趕緊往城外的草堂趕。春天的傍晚,微風和煦,蟲聲新透,雁聲一路上聽雁蓉嘮嘮叨叨:“什麼鬼當鋪,不識貨,才八百錢”,唇邊始終凝著一絲笑意。他與雁蓉一胞雙生,眉眼不及雁蓉豔麗,性子卻更為溫潤,兩人形容都肖似母親,好似觀音座下童子,是這永城遠近有名的“人樣子”。
回家的路上,雁蓉在草叢裡發現一隻血跡斑斑的山雞,歡呼一聲,提起雙腳一陣亂晃,那山雞被野獸襲擊勉力逃至此處,本就奄奄一息,被她一作弄,掙命幾下白眼一翻,乾脆死了。雁蓉把山雞用圍裙包了,一路蹦跳回家。
永城外南山下有一個小小村子,因居住人多為白姓,被稱為“白家村”。白雁聲家三間草堂就在這村裡。還未走到門口,就聽見院中一陣嬰孩的啼哭聲,雁蓉往東廂廚房,雁聲往堂屋去。
廚房裡黑魆魆的,只灶頭那火光一片,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正在灶後叉草燒火,身上還揹著個襁褓。看見雁蓉回來,趕忙從灶後跳了出來。雁蓉見他滿頭稻草潑猴子似得,一邊捲袖一邊道:“這裡我來燒,雁峰你過去刷鍋,雁行怎麼了,是餓了還是你欺負他了?”
白家老三撇嘴道:“不是,方才他尿我身上了。”
雁蓉便使喚他先去給老么換尿布,雁峰出去前看見灶臺上的布包,伸手去掀,叫雁蓉打了一下手,不過他還是看見了那隻死雞,高興非常,道:“阿姐,哪裡來的?不是不許殺生嗎?”
三年前元帝為立功德曾下禁殺令,禁斷一切漁獵行為,是以今朝集市上百姓的菜籃裡不見半點活物,貴族們享受著豁免權,仍然大魚大肉,賤民只好陪著這虔誠的佛教徒茹素三年,個個面露菜色。更有獵人、漁民無以謀生,痛苦不堪。
雁蓉一邊麻利燒火一邊哼道:“死的,路上撿來的,不要白不要。”
雁聲入了堂屋,先給孃親上香。他母親也是北地的名門閨秀,生雙胞胎時大出血,沒捱過兄妹倆滿月就走了。撫養他們長大的是母親帶過來的滕妾,兄妹倆懂事後做了白衡的續絃,生下了雁峰、雁行兩兄弟,十幾年操勞過度,去歲也染病去世了,留下雁行還不滿週歲。
上完香後他去後屋給白衡請安。屋裡點著豆油燈,昏昏黃黃,映得眠床上的病人面容更加憔悴。白衡早年秉承白家“馬上掙功名”的傳統,隨軍征戰也小有名氣,恰逢北虜肆虐,元帝三遷,過江諸人,不敢言兵,他又得罪了上司,被逐出軍來,只好回家鄉做了小小的守備。早年行伍間落下病根,後又轉成癆病,十分棘手。
雁聲入屋時正好聽見他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連忙跑過去替他爹撫背揉胸,把今日城門下鄉兵說師爺同意過幾日去支薪水的事情說給他聽。白衡不過四十出頭,染了這病,卻似年過半百一樣老態龍鍾,一抬眼看見雁聲腰間空蕩蕩,因問道:“你隨身的劍呢?”
雁聲習慣性往腰間摸了一摸,才想起留在當鋪了,一轉念道:“今日下田幹活,起得早忘帶了。”
他爹點點頭,囑咐他道:“我們白家是武將後代,不可學那些個浮浪士子,傅粉施朱,動靜間做婦人狀。劍法要常練,三日不練,手生荊棘。”
雁聲點頭稱是。過了一會,雁蓉燒好飯菜端進來,放在屋中蒲席上,每人一碗麥飯,一碟鹹菜,幾個胡餅,一大盆莫名的湯,湯麵浮著層油,散發著一陣誘人的香味。
雁峰跪在蒲席上嚥了一大口口水,但是不敢動筷。雁蓉拿了個胡餅,盛了碗湯,放在盤子上端過來給白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