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空的,又好像是塞得太滿了,裡面茫茫然一片。他彎著腰一件件整理自己數目不多的行李,來的時候他沒帶衣服,後來和劉理一塊出去買了兩套,也就兩套衣服而已,還有錢包、行動電話、毛巾、牙刷。
他獨自去車站買了火車票回來時,劉理家人正等他吃飯,還有個鍾敏坐在桌邊,見顧浴洋出現就興致盎然地站起來盛飯。還沒嫁到劉家,她已經有了劉家女主人的做派,招呼顧浴洋“快坐快坐”,吃飯時又喊顧浴洋“多吃點多吃點”。
顧浴洋一聲不吭,劉理一聲不吭,劉理爸爸有些捨不得顧浴洋,年老了以後他難得遇到這麼知心聽話的年輕玩伴,就問道:“小顧啊,買的幾號的票啊?”
顧浴洋說:“就買了明天的票。”
劉理爸爸有些吶吶地:“明天,哦,平常票也不緊張,什麼時候的都能買。”
顧浴洋笑笑,劉理爸爸夾給他一塊魚:“你這就走了,來年再來玩吧,冬天城裡什麼都沒得看,你要是夏天來,劉理就能帶你去拙政園逛逛,那裡的荷花特別漂亮。”
顧浴洋想說,自己以後應該是再也不會來了罷。
他卻貼心地答道:“我老家也有荷花,大概不如這兒的美。”
劉理爸爸笑呵呵地:“我們這兒是水鄉嘛。”
顧浴洋點點頭。
是的,水鄉。這兒孕育出的荷花大概是最為嬌美的。骨肉勻亭,體態柔婉,纖纖麗質,而且孱弱易折。
偏偏生出來一個劉理,根本就沒有那種水一樣脾氣的人,如麵糰般好捏,卻是綿裡藏針,裡面裹的一團脾氣像石頭一樣,觸之堅硬,挪又挪不動,敲又敲不開。
等行李收拾得差不多,顧浴洋便盤算起明天的行程來,他難過得很,又不想在這裡哭,擼擼鼻子,找了張紙,想最後給劉理寫封信,也算對兩人的感情做個最後的歸納收尾。
他喜歡有始有終,來這裡本來就是隻有兩個結果,要麼找回劉理,要麼徹底失去,最怕又是半吊著,什麼話都說不清,都縮頭烏龜似的把一切交給時光去處理。
提筆,落字。
開頭是劉理的名字,顧浴洋的中國字寫得很漂亮,丰神俊朗,好像他就是有那種把周身一切都弄得漂漂亮亮的本事,連從小就沒怎麼寫過的中文也能寫得很美。但他還是把自己的感情生活弄砸了,漂亮的一圈光裡唯獨那一塊是黑洞洞的,陷也陷得不平整,好像雨天的泥坑,被雨點砸過,又被人踩了好幾腳,濺起的泥點子都灑在顧浴洋臉上。
寫了兩句話,顧浴洋又擼擼鼻子,往下寫了句“我很不喜歡鐘敏”。
什麼時候都改不了自己的以自我為中心,顧浴洋接著寫道“她跟誰感情都能搞得很好,當心她以後給你戴綠帽子”。
自私自利,自己都沒機會了,還是要挑撥主角的離間,當真可惡,顧浴洋這樣寫了,卻沒有感覺到什麼報仇般的快意,想著把這句看著幼稚可笑的話塗去,咬了咬牙忍住了,依然往下寫“要是我就不會給你戴綠帽子”。
他專心致志地往下寫,想讓字裡行間顯出自己的大度來,又實在沒那個本事,這讓他深深認識到自己的小肚雞腸,尤其在大方活潑的鐘敏面前,他真是像塊炭一樣黑。
專注地寫著,顧浴洋都沒感到身邊有人的靠近,忽然手裡的紙被人一把抽走,來人像菜場跟人吵架的中年婦女般拉開嗓子:“——當心她以後給你戴綠帽子——”
顧浴洋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恨不得把劉競拽倒在地狂揍一氣,他立時跳起來,伸手推向劉競,劉競猴一般側身躲過,拿著那張紙跑到床後面,還在往下讀:“——要是我就不會給你戴綠帽子——”
顧浴洋氣得臉色漲紫,繞到床那邊拽住劉競的手,劉競匆匆瀏覽了幾行,還沒來得及讀出來,信紙被顧浴洋一把搶走揉成了一團,可憐巴巴地失去了生氣。
用了生平最大的自制力,顧浴洋才忍住了一拳打上劉競面頰的衝動,他明白得很,像劉競這樣一個猴精的潑皮,要是真打了他,不知道他會鬧成什麼樣子,搞不好就白的被說成黑的,紅的被說成綠的,而且那信都被劉競看過了,顧浴洋還是要臉的。
顧浴洋從小開始討厭過無數的人,卻沒有真正恨過誰,這一次他真的是恨上了劉競,如果劉競以後犯在他手裡,看他不整死他。
氣得上下起伏的胸膛慢慢平息了,顧浴洋又開始沮喪。
他已是隻鬥敗的公雞,脖子上的翎毛都被啄了個乾淨,劉競這樣來落井下石也不能再多拔他幾根毛,劉理都沒了,他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