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贑仁抬頭看,那是侯昱和右大臣二人合力將天皇從他身上抬了下來。然後,他看見,血沫從自己的父親嘴裡不停的湧出,父親的那張臉卻是白得如同二月的霜雪。
父皇……他怎麼了……
贑仁想問,但是身邊的每個人都慌亂得無暇顧及他。呆楞的坐在地上,他看見侯昱和右大臣兩個人的嘴巴正在蠕動著,好像在說什麼,但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聽不見?他也能看見身邊的女御和尉官們慌亂做一團,但是他還是聽不見任何一點聲音。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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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病重了。
沒有任何徵兆,口吐鮮血的倒在了御駕所渡廊之下。從那一日起,御醫們不停歇的抱著藥箱進進出出清涼殿,清涼殿外陰陽師們不停的做著法事,和尚們誦唸著驅邪經文,女官們則是被勒令不得擅自靠近清涼殿。
侯昱因為擅長針灸之術,所以被右大臣推薦到此次替天皇診病,然而數日下來的診斷,卻發現天皇的病情比他想象中的要來得嚴重。御醫們雖對於病理各執一詞,但是在某一個觀點上保留了相同的看法,那就是天皇這次之後,很有可能熬不過今年的新年。
大家都知道,這個話說出來是什麼樣的後果,所以御醫們在諸位公家貴族的面前,莫不是對於天皇的病情緘口不談。尤其是在面對那位數日以來跪坐在殿外不曾回過昭陽舍的東宮殿。
然而越是掩蓋著病情,謠言越是四起,各地傳言著天皇將很快駕崩的訊息,於是各州各國頻發的事端不斷,只是短短數週的時間內,各地上奏的各州暴動事件以百計。這讓代理著處理事務的兩位左右大臣感到十分不安。
因為整個國家,莫不是被一種動亂的氣氛籠罩著。
“太子監國”是在這種情況下必須的某種客觀存在,然而,當兩位大臣在將這個提意呈給贑仁的時候,贑仁卻是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個“太子監國”的含義。
“我需要時間考慮。”
贑仁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說出的是這樣的話。這讓兩位大臣十分的為難,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位東宮殿心裡憂慮的是什麼。
監國對於他來說,是必行的。只是如何監國,這個才是他所擔心的。就算兩位大臣避而不談,但是他心裡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誰最先提出來的。
因為在冠冕堂皇的面具後,說著最偽善的話,是那個男人最擅長的。
遣散了兩位大臣,贑仁起身往清涼殿走去。穿過那些早已經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的渡廊,贑仁在清涼殿外停了下來,女官們跪在他的面前,沒有說話。他看著侯昱跟著數位御醫交談著殿內走了出來,幾人臉上雖然依舊看上去很疲憊,但是相較與之前的陰鬱表情,是散去了不少。
見贑仁站在外面,眾人停止了交談,看著他,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侯昱看了他一會之後,沉著臉走到他的面前,道:“他要見你。”
第五十五章
這是自從這個男人暈倒以來,贑仁第一次見到他。看著躺在榻上的那個形容枯槁的父皇,贑仁覺得自己變得不認識他。
記憶中那個被自己稱呼為“父皇”的男人,臉色總是紅潤的,雖然臉上的表情總是溫吞,但是從來沒有這樣臉色灰白如同死人過。
見他坐在自己的身邊,不發一語,天皇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並用微弱的聲音道:“贑仁……”
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贑仁的身體微微的抖了一下。他不知道,那雙明明是從被子裡抽出來的手,為什麼會這樣的冰涼。
同樣的,那個被自己稱呼為“父皇”的男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是藤原那樣溫和,有的時候,甚至是帶了些逼人的味道,但是他的聲音,卻從來不曾這樣嘶啞無力過。
還有握著自己的那雙手,記憶中,那牽著自己走進昭陽舍的溫暖大手,也是奪去藤原姓名的罪惡之手,從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樣的瘦骨嶙峋?
贑仁不著痕跡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將他的手塞回了被子裡:“父皇身體依舊虛弱,注意不要著涼。”他的話,令在一旁坐著的侯昱眼皮跳了一下。
聽著他那聽上去貌似關懷的話,天皇笑了一下,然而只是這樣的舉動,立馬引起了自己一長串的咳嗽。
侯昱沉著臉把了一下他的脈門,道:“現在您已經看到了太子殿下,有什麼話,等過幾日你的身體稍微好一點再說吧。”